“庆虎,我送你的那副竹牌九在不在身上?拿来给我用一下。”四毛转头对马庆虎道。
“谁出门带那个玩意?不过我派人去拿,就在码头上,一炷香的功夫就够了。”马庆虎说完,也不问为什么,立刻安排手下人去取牌九。
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竹牌九便被取了过了,四毛当着老张的面,哗啦一声将牌九倒在了一张八仙桌上,共是三十二张铺了一桌面,外带三粒骰子滴溜乱转:“是这种竹牌吗?”
老张不明白四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仔细看了看牌九,说道:“是这种,就是这种竹子做出的。”
四毛凝神瞟了一眼,然后对老张说道:“你洗牌,再将牌倒扣过来。”
老张狐疑着将牌都倒扣过来,背面朝上,然后双手开始洗匀,再一张张的码在一起,拼成了一个长方形。
四毛抄起一只竹牌九,啪的一声翻了过来,牌面朝上,嘴里说道:“天牌…..”老张凝神看去,牌面上赫然就是十二点,红黑相间,不是天牌又是什么?
四毛一刻不停,抄起一张牌翻开,同时报出牌名,如同长了透视眼一般,须臾之间,三十二张牌全部翻遍,无一报错,看得老张目瞪口呆。四毛接着如变戏法表演一般,抄起三粒骰子,随口报出一个数字,再将骰子扔到了桌面上,随着他口中不停的报出“八点、九点、十一点…….”等等一些列的数字,这些骰子如同神仙附体一般,每把撒出来的数字和四毛口里报的数字均是一模一样,分毫不差,雷得老张目瞪口呆
老张醒过味来,嬉皮笑脸的说道:“没想到你小子这么多绝活,这是什么个窍门,要不教教你爹呗…..”
“想都别想。”四毛的声调突然拔高了几个八度,镇得在场的老张、燕子和马庆虎耳膜都在嗡嗡作响,众人从来没见过四毛如此声色俱厉的说话,不禁都被震得发愣。
四毛看了看老张一张笑脸还来不及收回去,僵成一团的表情,心中一软,长长的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道:“爹,有些话按说轮不到我做儿子的来说,您不要怪我忤逆不孝,我是不想有一天帮您收尸。十赌九诈,强中自有强中手,您也心疼心疼儿子的不容易,欠三癞子的银子我来还,以后您还想接着出去赌,我接着帮您还赌债,谁让我是您儿子,我得给当爹的托着底,直到我实在托不住的那天,我就拿命给你抵债,命如果丢了,咱就算完。”
说完这番话,四毛头也不回的出了作坊,看都没看老张一眼,萧瑟的背影说不出的颓唐和落寞。
马庆虎和燕子默默无语的从老张身边走了过去,紧跟着四毛的背影,将老张孤零零的留在了满桌的牌九边,一个人发呆。
“四毛哥,你好厉害啊,每张牌你都认识,你是怎么做到的?”燕子在一旁打着岔,想将四毛的思路引开。四毛闭着嘴依然不开腔。
马庆虎笑笑,接过了燕子的话头:“这种竹牌算是比较简单的千术了,看起来好像都是竹子做的,其实材料不是来自于一根竹子,所以每一对牌的纹路都不一样,记忆力好、眼力好的凭着纹路就可以从背面认出牌的点数。那三颗骰子都是灌了水银的,摇之前只要很隐蔽的磕一下,水银流到几点的槽子里,撒出去就会是几点,张伯连这种路数都识不破,不输钱才怪。”
两个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在旁边插科打诨,聊着闲篇,希望能转移四毛的注意力,让他心情能好起来。三个人就这么一路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码头边,看着江面上往来穿梭的航船和络绎不绝的行人,四毛突然停下了脚步,表情十分凝重的说道:“我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这事没那么简单,可又想不通问题出在哪儿?”
马庆虎大手一挥:“得了,别哭丧着脸了,几时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不像你的性子啊,横竖不过是十几两银子的事,张伯也应该知道错了,宽宽心吧,走,咱们喝酒去。”
老张这几日老实了不少,天天早出晚归,在作坊里帮忙,也不再到外边去逛荡。四毛如往常一样,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只有张氏被蒙在鼓里,依然沉浸在喜悦中。张家现在的日子,是张氏从前做梦都没想到的。以前的张家日无余粮,天天过了上顿愁下顿,丈夫游手好闲,连带着儿子也混迹市井,没个正形。现在四毛走上了正道,丈夫似乎也开始浪子回头,家里不仅有了余粮,顿顿大鱼大肉都不再是问题,晚上睡觉前张氏都要一遍遍清点着儿子交给自己的银票,再摸摸索索的藏到床下,心里说不出的踏实。这不就是普通人家理想中的幸福生活吗?
偶尔的左邻右舍来告个急,张氏也都慷慨解囊,能帮助别人,受到邻里尊敬,在从前无异于是种奢望,听着邻居们称赞自己的儿子四毛懂事、能干,张氏心里比喝了蜜还甜。她甚至开始计划起给四毛找房媳妇,早点抱孙子的大事了。直到这天半晚,一家人刚刚坐在桌子边上开饭的时候,张氏的梦开始彻底破碎了。
三癞子终于登门了,而且来得还不止他一个,刘疤子也跟在后面,七八个壮汉虎视眈眈的将大门堵了个严严实实。
“老张,日子到了,我才登你的门,怎么样,三癞子够朋友吧?不过亲兄弟明算账,你借我的银子也该算算了吧?”三癞子旁若无人,大刺刺的一屁股坐到了桌在上,也不用筷子,伸手捞起一块猪头肉,送到了嘴里。
张氏在油灯下只能影影绰绰看到一群人的身影突然闯了进来,再听到指名道姓是找老张的,心里一咯噔:“你又去赌了吧?你怎么狗改不了吃屎?你还是不是个人,长没长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