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的疼了起来。
舒窈下意识合上了课本。
合上以前,她只来得及看见那页开头的题目是《关雎》。
《诗经》的第一首——这就是她当时全部的想法。
说到底,那时候她并没有将关行洲急切想要表达的情绪放在心上,她也并不那么在意两个人名字被什么给联系起来这种事。
他如果说,她就听着。而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她也就转头忘掉了。
她总是有更重要的事。
*
这就是当时的那本课本,以及被他翻开、又被她合上的那一页吧。
舒窈拿着语文书怔怔的想。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上面的“关”字、“河”字、“洲”字,以及“窈”与“淑”,都被红笔圈了出来,旁边工工整整写着关行洲与舒窈两个名字。
以舒窈对关行洲当时狗爬字的记忆,这五个字大约是他穷毕生之力写出来的最周正好看的字了。
表达的含义这样的鲜明,哪怕一点不懂得汉语的深意,也能够看懂当中的关联。
可惜当时她却没有看到。
而她为什么在关行洲一再提醒她那是彼时语文考卷上考到过的诗句,她还是没有一丁点的反应呢?
她现在想起了。
因为那次的考卷上《关雎》是一道默写的题,只是默写的部分是这首诗的第三四句: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彼时舒窈情窦未开,死记硬背,哪里懂什么《关雎》,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她只是在自己写过的题目里默搜一遍,没有搜到与关行洲表达相关的,于是作罢。
现在,现在的她感觉竟是……如此遗憾。
如果十年前的她看到了呢?如果当时她就理解了两人名字上的牵绊,后来她还会去问关行洲那个问题吗?
那也是从前的事了。
关行洲从她个人主页上注册的ID到微信昵称,名字始终都用“君子好逑”,她知道这是一句古诗,而关行洲那样阳光开朗又大大咧咧的性格,怎么看都不像个文艺的做派,她于是在一次闲聊中忍不住问他这名字的由来。
当时关行洲沉默了很久,那是两人聊天以来,他第一次沉默那样久。
她以为他是临时有事情去忙。
后来隔了好几个小时,他终于轻描淡写回复了她:刚才有点事情处理,没什么的,只是不知道叫什么的时候,偶然看到这句诗而已。
那时的他很失望吧?
他是不是曾经期待过,希望她能从这个名字里认出他是谁?
毕竟、毕竟……
舒窈有些头疼。
她后知后觉想到,十年前他将课本递给她的那一天,她瞟了一眼题目随手就合上,看在他的眼里是不是她已经把他勾画和工整写上去的重心都收入眼底?她这时才想起那节课后他拿回自己的课本,分明是兴高采烈的模样,而一开始老喜欢“女神女神”乱叫她的他,从那以后都更喜欢直接称呼她舒窈。
彼时在他看来,是不是觉得他们那叫做心照不宣?
而她……
为什么后来她要那样轻轻巧巧去问他那个名字的由来呢?
生平头一次,舒窈对自己产生了一种类似后悔、懊恼的情绪。
她不自禁地抬头去寻找关行洲。
关行洲正好从厨房里出来,与她面面相对,片刻又看向她手里的陈旧的语文课本,一脸“卧槽这是谁翻出来的丢人丢大发了”的震惊。
舒窈当然知道他的震惊不是装出来的。
当然知道这本课本不可能是他自己有意摆在这里的。
更知道慕容的水不是关行洲让他撒的,衣服不是关行洲让他换的。
也知道今天她被约到这里来,个中的原因是什么。
但是,现在谁又在意这些呢。
她看着关行洲,生平第二次问:“你为什么要取个网名,叫‘君子好逑’?”
第一次她问这个问题,百分之百让他不开心、甚至伤心过,而现在……
关行洲神色从震惊到从容,而后看着她轻描淡写笑了笑:“因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