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偷看的院门,转身大手一挥,“装醉的都别演了,来帮那些个真醉的一道领赏钱。今晚大家伙将就将就,就在这宴厅凑合待一晚上,明儿轮流休息,若是好事儿成了,妈妈我自掏腰包,再给大家伙派一份赏钱!”
不明真相的下人只管欢呼。
常青凑近谢妈妈,打着酒嗝道,“妈妈,什么好事儿?”
谢妈妈啜饮小酒,嘿嘿诡笑道,“一树梨花压海棠的好事儿。”
说罢老眉一皱,这比喻好像不太对?
常青表示没听懂。
谢妈妈表示没文化该反省,果断操起酒盏,自罚三杯。
宴厅喧闹更盛。
枫院却是一片寂静。
李英歌绕过影壁,打眼见满院漆黑,连盏灯都没点,心下好笑变好气,转动手中气死风灯扩大光晕,脚下夜路亮一段暗一段,踢踢踏踏过穿堂,站定二进院中,猝然开口的语气又是无奈又是无语,“寡虞哥哥?”
院内假山流水,月色浅水声浅,随着话音落下而响起的脚步声也浅。
自成一方园景的光影中缓缓转出一道高伟人影,甲胄加身威仪不凡,箭袖束裤包覆着长臂长腿,长指捏马鞭,鞭尾搭靴面,一层汗一层土,满身风尘,满面冷肃。
唯独一双藏在杂乱须发中的凤眸,映着一点灯光一抹月色,盈亮一瞬暗沉一瞬,柔色潺潺,不容错辨。
“媳妇儿,你好生不解风情。”萧寒潜俊颜露失望,薄底军靴踩进气死风灯打出的光晕中,语气不虞而哀怨,“我丢下曲江道的军务不管,半个月的路程换马不换人,三天就赶回祁东州,披着夜色翻墙入府,一军大帅、堂堂亲王为你做到这份儿上,你不惊喜也就罢了,怎么能说破?”
他走一步,甲胄就跟着金鸣相击,和着他沉沉嗓音,像最动人心的夜曲。
胸前护心镜一半蒙尘,一半乍亮,兜着轻浅月光淡弱光晕,照出小媳妇儿咬唇轻笑的朦胧小脸。
“定北候太夫人都知道的消息,容先生不会不知道,更不会瞒着汪公公。”李英歌表示这两天惊喜太多,内心已然毫无波动,“及笄礼虽不请男宾,但忠叔和小福丁儿也不至于忙得不见人影。算上得了前线消息却不入枫院禀报的汪公公,府里得用的人,这两天都在刻意躲着我。
还有谢妈妈,嘴里哼哼眼里急切都快藏不住了,可见你今晚就会回来,否则也不必费心拖着我。不过破坏这份惊喜的可不是我,是你给我的暗卫。”
是她家夫君严令交待,暗卫有问必答,不得欺瞒。
百密一疏,难道怪她咯?
萧寒潜摸了摸鼻子,表示伐开心要抱抱。
“寡虞哥哥。”李英歌乖顺上前,手腕一挑,别着气死风灯张开手,“你回来了。”
“傻媳妇儿,你别抱我。”萧寒潜搓着脚步退开,怕甲胄膈着小媳妇儿,只伸展长臂圈着小媳妇儿的腰虚搂一下,“甲胄都是银片子做的,划伤了你怎么办?嗯?你别动,我抱你,抱一下就好。”
他的拥抱点到即止,暖暖的静静的。
很短暂。
温柔话语却萦绕不去,李英歌莞尔,抓着气死风灯往她家夫君的下颚比划,“寡虞哥哥,我长高了,你以后不准再说我矮。”
以前她只到他肩头,现在她已经到他下巴。
李英歌大感可喜可贺。
萧寒潜脚下再退,乜一眼二人之间的身高差,顺着鼻梁看向小媳妇儿,不屑冷哼,“还是矮。”
她家夫君好烦!
李英歌气笑不得,学他不屑冷哼,“我矮?那你就是又老又丑!”
萧寒潜朗声大笑。
他现在的样子,确实挺丑。
他不喜欢“玉面杀将”的雅号。
是以幼稚病别扭病齐发而不自知,但凡领兵打仗就不剃胡子,三年间每次从前线归来,都蓄着一脸大胡子,蓬蓬乱乱,威仪更盛,俊美微敛。
他笑着倾身靠近小媳妇儿,弓着身子错开距离,只将俊颜伏在小媳妇儿的肩窝里,翘着大胡子去扎小媳妇儿嫩嫩的侧脸,“痒不痒?媳妇儿,我身上都是汗味儿,不然脱了甲胄就能多抱你一会儿。是不是很难闻?”
“不难闻。”李英歌偏头躲开扎人的大胡子,弯着眉眼看向蓬头垢面的某人,轻轻啄他附着薄汗的笔挺鼻尖,“一点都不难闻。”
他身经百战,为国流血。
他千里迢迢,为她流汗。
她见惯他满面胡须的模样,也欢喜他粗犷悍勇的形容,她贴上他的脸,呢喃道,“寡虞哥哥,其实你不老也不丑,也不难闻,你什么样子都好看,最好看了。”
小媳妇儿越来越会说话了。
又说这种甜得令他招架不住的小情话。
“鬼机灵,你别拿话哄我,你哄我我就信了。”萧寒潜闷声笑,俊颜蹭着小媳妇儿的肩窝,嗅一口小媳妇儿身上好闻的味道,曼声长叹,“媳妇儿,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