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我三天之内必报此仇。至期,雷电晦冥,有大白蛇数十丈至县庭中,县令恐怖惊吓而死。仁祥在空中大叫,立庙祀我,吾当福汝。这是唐贞观三年的事。
而现在即使再有白蛇绕梁,殿内众人恐怕也不会更觉恐怖了,因为每个人都很清楚,天道教既已找上门来,那么生死也就在这一刻。
众人在殿内席地而坐,谁也没有吭声,脸上一律是忧虑重重,静候着那最后时刻的来临。正殿里安静得连一枚针掉在地上都能听清。
宇文燕轻轻地咳着,背着手在殿内来回踱着,此刻只有他一个人仍旧泰然自若,安详地踱着,目光停留在两旁立柱上的楹联,一字一句地吟道:
拜斯人,便思学斯人,莫混帐磕了头去;入此山,须要出此山,当仔细扪着心来。
宇文燕垂着头沉吟一会,突然道:“上面的朋友,还不现身吗?”
众人循着宇文燕的视线望去,只见供座上面,从神像后颤颤威威钻出一个驼背的老太婆,老太婆一边吃力地朝外走着,嘴里一个劲地嘀咕:
“唉,人老了,不中用了,想找个地方困个安稳觉都不成了。”
众人中,有人认出这老太婆曾在王福兴茶馆里露过面。此刻又在此露面,她是谁?是敌是友?
老太婆爬下供座,慢吞吞朝殿外走去:“大雪天的,让我老太婆走到哪去呢,狗屁的英雄狗屁的好汉,一点怜香惜玉也不懂。”
老太婆说话不伦不类,众人不仅没笑,反倒更添一丝疑惑。
“慢着。”宇文燕说道。
老太婆弃耳不闻,继续往殿外走去。
宇文燕身形一变,已然欺到她的身边,一伸手去抓她的肩膀。
老太婆肩膀一扭,手伸到后面抓痒,这看似无意的一个举动,却正好躲开宇文燕的左手。
宇文燕的右手跟着伸出,这时饶是老婆身形再快,也无法躲开宇文燕的右手。老太婆肩膀被宇文燕搭住,并不惊慌,站在那里唉声叹气。
宇文燕问道:“你到底是何来历?”
老太婆白了宇文燕一眼:“你抓我做甚,我又不和你嬉。你自己的女人不要你了,坐马车过岭了,你吃空寻我老太婆什么开心。”
一句话切中宇文燕的痛处,他的手一松,怔怔地立在那里,一时竟不知所措。
老太婆慢吞吞从台阶上一步一步下去,她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来:“命若弦丝,却还要伤心伤肺,吃空胡思乱想,宇文公子天可怜见。唉,天可怜见啊!”
殿顶上响起阴森森的声音:“替天行道,除暴安良。”“出殿者杀无赦。”众人耳听到许多暗器从殿顶射将下来,心想这老太婆此番惨了。
只听到外面黑暗里老太婆惨叫连连:“杀人啦!杀人啦!”
紧跟着两个人影从飞檐上跌到殿前的台阶上,众人看时,却是青布缠头的天道教弟子。老太婆的声音眨眼间就响到庙外的柏树林里,众人听得雪一团一团从树上落下,她的声音越来越远。
殿内众人瞠目结舌,胡乱猜测,搞不清这个驼背的老太婆是谁,从她的身手来看,当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这样的高手扳着手指也数得过来,她会是谁?
曹湘渠在江湖上行走数十年,识见不凡,他沉默着不吱声,等到众人的议论声平息下来的时候才说:
“我知道了,她是哲域的驼婆子鬼见愁。”
众人听说鬼见愁三个字,恍然大悟,江湖传闻乌思藏都司的哲域有个驼背的老太婆,武功高强,相貌却其丑无比,别说男人,就是连鬼见到了也要逃之夭夭。
刚才那老太婆虽说相貌还不至于丑陋到传闻中的地步,但从功夫和耸起的驼峰来看,必是鬼见愁无疑。
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是哪个龟孙子在这里乱叫我的名字?”
众人回头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供座旁边此时站着另外一个驼背的老太婆,脸色阴森,脸上的皱纹深且杂乱,挤成一团,一眼看去,连五官都很难分清,其相貌当真不堪入目。
看样子这才是真的鬼见愁,适才她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里,众人竟丝毫没有察觉。
鬼见愁走到曹湘渠面前,眯缝的眼睛看着他:“刚才是你在说?”
曹湘渠脸上的肌肉抖动着,皮笑肉不笑:“在下不知尊驾降临,恕罪恕罪。”
鬼见愁点点头:“好,我饶了你。”
右手一拍,曹湘渠的脑袋啪地震裂,脑浆和血四溅。她一把把曹湘渠掼下台阶,仰起头,声音尖锐地叫着:“上面的人记着,这是第二十三位了。”
话音末落,人已在黑暗中消失。蒙山派的弟子急欲把曹湘渠的尸体抢回殿内,这里众人把他们苦苦拦住。蒙山派弟子大叫: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和他们拼了。”
众人一震,心下亦有同感,扯着蒙山派弟子的手因此松动。有两位纵身一跃,人落在台阶前的雪地上。
鬼见愁的影子从黑暗里又闪出来,左右开弓,啪啪两下,蒙山派两位弟子顷刻毙命。她仰头大叫:“上面的人记住,又多了两个。”
这边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抢前。鬼见愁冷笑一声,缓缓地说:“今天我玩得腻了,权且饶了你们。”足下发劲,人就象箭一样射进黑暗中,再也没有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