樘将书从扈准手里抢走,正色看着他。
“谁说他没有娶妻?”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刘叙樘回过头,看到一个年逾半百的老头儿正从院中朝屋内走来,他的脸红通通的,长满虬髯,两条眉毛差一点火候便能竖起来,像两条爬虫似的黏在一双绿豆小眼的上方。他迈过门槛,每一脚都恨不得将地板踏出个洞,怒气冲冲的直逼到扈准跟前,鼻息喷到他精致的眉眼上,“尚未娶妻?原来你对外人都是这么撒谎的,怎么,想再神不知鬼不觉的拐走个黄花闺女,就像当初对我女儿那样?”
扈准却不恼怒,他纹丝不动的站着,眼皮轻轻一抬,“若不是你当初极力反对,绿翘又怎么可能没名没分的和我住在一起,不过你放心,她永远都是我扈准的妻子,也是唯一的妻子,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娶她人。”
刘叙樘本来还心有不解,现在听他这么说,心里也顿时明白了大半,他伸手挡在那老头儿和扈准之间,脸上换上一副公事公办的神色,“这位先生,你擅闯私宅已是不对,又在这里大吵大嚷的,影响书院清净,我大可以向官府告你个滋事之罪。”
那老头儿看了他一样,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声线陡然拔高了几分,“擅闯私宅?我是来这里寻女的,谁敢说我擅闯私宅?”他一把推翻了面前的书案,“扈准,你这个欺世盗名的骗子,我一日寻不得女儿便一日不会让你清净,官府找不到,我便自己找,绝不会让我的女儿白死的。”说道这个“死”字时,他双眼突然一空,仿佛心都已经死透了,但是紧跟着便从裤腰里掏出一把闪着寒光的斧头,狠狠的朝扈准的方向劈过来。
刘叙樘大惊,伸手便拉着扈准朝内室跑去,斧起斧落,“咣当”一声将那案台劈作两半。
看着自己的“杰作,”老头喷出一口长气,满意的将斧子塞回腰间,拍了拍手就朝门外走。
“等等,你休想便这么走掉了。”刘叙樘怒从心头起,拔脚就要追上去,却被扈准拦住了。
“别追了,他隔三差五便要来闹上一回,你管得了这次也管不了下一次。”他眼中的颜色让刘叙樘看不明白。
“难道就这么由着他胡来?”
“他也是可怜人,自从绿翘不见后便成日喝酒,连家业都落败了,或许‘恨我’便成了他唯一活下去的动力,这样也好,至少他能有个念想,不至于活得混混沌沌,生不如死。”扈准一字一句的说着,声音清晰的有些吓人。
“我……到不知道自己多了个嫂子,”刘叙樘挨着他坐下,眼睛盯着他无比寂寞的侧脸,“能跟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吗?”
扈准眼睛的色彩倏地变浅了,似乎一瞬便经历了沧海变换,他从袖口中掏出一把断了几根齿的木梳,放在手心里轻轻抚摩着,仿佛它是绿翘素净的面庞,“她很好,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