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世温前头和离的妻子程氏。
刘三当年曾上齐府做过客,是见过程氏的。
齐世温一时间如遭雷击,跌坐在椅子上,久久无法回神。
刘三见状,也陡然明白过来,一副受惊慌乱的模样匆匆告辞离开。自此之后再未同齐世温和齐府有甚联系。
“大爷,老夫人心口又疼了,一直喊您过去。”一个样貌清秀的丫鬟掀了帘子进屋道。
齐府如今不比以前,府中没几个下人。
齐世温无妻,齐二夫人前段时间被破格邀请代表齐府参加一次宫宴,据说在宫宴上见到了女帝。
那日齐二夫人回府后便病倒了,先是闭门不出几个月,随即愈病愈重,连床都下不来。
这两日还开始发疯说起了胡话,送饭的婆子说二夫人一直喊着“她回来了”、“她是回来报复的,一定会杀了我”这之类的话。
府里便有流言,说是前头大夫人程氏在外头死了,亡魂回来报复二夫人。
齐世温冷眼看着齐二夫人发疯,他太清楚二夫人为何害怕到精神失常。
因为当年他们迫害过的那人,如今已走到权利的巅峰,成为这天下最尊贵之人。
她如何不怕呢?
便连齐世温自己都怕。
因为他清楚,齐府这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握于女帝手上,她不处置他们,不是因为她不计前嫌,忘记了以前的事。
正是因为女帝什么都记得,所以才留了他们一家老小的性命,让他们镇日处于担惊受怕之中,生怕哪日女帝突然腾手把他们都处死解决了。
“我这就过去。”
齐世温到了德馨堂,老夫人在床上捂着心口喊疼。若在以往,齐世温肯定跪下认错,以全他孝子之名。如今却是没那份心。
“大郎,那个贱人都死了,也没人阻止你再娶。娘一定给你说门好亲事,找个好生养的,给你多生几个子嗣。”
老夫人嘴里说的“贱人”便是造反不成被诛杀的庄亲王之女淳宁郡主。
“我不会再娶了。”齐世温道。
老夫人闻言气得也顾不得装病,坐起身来,指着儿子骂:“你不娶妻岂不是要绝了后?”
“你这不孝子,我养大你,就是让你绝后的?那我还不如早先生下来便把你这不孝子溺死!”
老夫人出身乡野骂起人来什么难听话都敢说。
齐世温听她骂完,突然笑了。
“您一直说要给我找个贤良淑惠能生养的媳妇,您可还记得当初的程氏?”
老夫人跟淳宁郡主做了数年的婆媳,早就明白过来,当初的程氏多贤惠孝顺,心里也时常后悔,把那么好的儿媳妇给磋磨没了。
不过这些在心里想想便是,如何不会当着儿子的面表现出来。
齐世温道:“您可知道,她现在如何了?”
老夫人一愣:“她不是死了吗?”
之前世道那么乱,一个和离病弱的女人如何在乱世生存?老夫人下意识以为那程氏早就死了。
“不,她没死。”
老夫人冷啐一声:“便是没死,那些年世道乱地很,她肯定也不干净了,你可别想着再把人娶回来,那我就是一头碰死,也不会让她过门。”
齐世温叹气:“娘,您可知道她现在在哪儿?”
“她在哪儿都跟咱齐家无关,别想再攀上来……”
老夫人话还没说完,便被齐世温打断道:“她在皇宫。”
老夫人完全没想到程氏会在宫里,“你见到她了?是不是她攀上了宫里哪个贵人?既然如此她为何不帮你在皇帝跟前美言几句,让皇帝重用你?”
不等齐世温回答,老夫人又道:“肯定是她攀上了贵人,就翻脸不认人。”
“那个没良心的白眼狼,也不看看当时程家出了意外,是不嫌弃她克父克母,娶她一个孤女为妻的……”
“还有谁家和离,女子还带嫁妆走,也就咱们齐家仁厚,让她带着嫁妆走,好在外面安身。”
“大郎,你听娘的,那个程氏肯定还想着能跟你重修于好,你别被她骗了,她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还伤了子嗣,以后就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你哄着她,让她为你在贵人面前多说几句好话就行,千万不能娶回来……”
齐世温看着母亲道:“娘,您可知当今国姓为何?”
国姓是在女帝登位,新朝建立时,便已昭告天下的,老夫人再无知也不可能不知道这个。
“自然知道,不是‘程’么,这跟程氏又有什么干系,他们家是低贱的商户,即便跟国姓一样,也是天差地别。”
“确实是一样。”
“什么?”老夫人没明白过来。
“我是说,程氏的程,跟国姓的程,是一样的。”
“当今女帝,就是您口中‘不干不净的女人’、‘不会下蛋的母鸡’。”
“程氏不会替我美言,也不会因嫁不出去,想着跟我重修于好。”
“只要她愿意,便是一个寡妇,前朝郡王遗孀,也能擢拔为女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