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我没那个机会出去,你可是出去瞧了,外头站着的一身良家子打扮的姑娘可是这‘醉香居’里头的丫头?倒是有意思……”
“她不是‘醉香居’里面的人。”薛平阳的手指紧紧缠住了手里头的黑底雕莲花瓣的杯盏,声音听起来有一线愠怒。
“哦?”七皇子的眼中升起了几分兴味,“不是这‘醉香居’里面的花娘,那是哪家姑娘,能寻到这种地方来的,啧,这家教可有些……“
“在下并不识得是哪家姑娘。”薛平阳说道,他面上不动声色的抬眼看着七皇子,心里却生出了几分不满,“殿下眼下刚醒,不若再躺下歇会儿,对身子也好,莫要思虑过多。”
“都听你的。”七皇子应声又躺了下去。
床上暗黄色纹海棠花的纱账也随之被放了下去,因而薛平阳看不到在七皇子躺下的时候,唇边凝起的一丝冷笑。
七皇子心里还留着对薛平阳的一丝信任,他在等着薛平阳向他交代唐尧的事,却不想薛平阳对唐尧闭口不谈。
将他心里的最后一丝信任也磨损殆尽。
他现在在做的事情,原本就需要步步谨慎,招揽的人本事倒是其次,首要的便是要忠心。
之前觉得薛平阳是可信之人,他已同他说了许多自己的打算,薛平阳已经知道了很多不该知道的事。
但是他现在觉得薛平阳有些令他信不过了。
……
在同唐尧一道告别了薛平阳之后,程祈宁跟在唐尧的身边往胡同外面走。
自己慌不择路的时候跑进胡同里面,那时候还满心惊惶,现在身边有熟悉的人陪着,害怕就没了,心里安稳了许多。
走了几步,程祈宁的步子忽然缓了下来,有些着急得问唐尧:“世子可瞧见春秀了?”
唐尧挑了挑眉,方才还直接唤他名字,现在又开始唤世子了。
约莫着是不害怕了。
他启唇道:“不必担心你的丫鬟,那些人的目标是你,不会去伤害你的丫鬟,她在路边已经被我的暗卫找到了,现在已经带到药馆去上药了。”
“上药?”程祈宁皱着眉,杏眼里头波光潋滟着,紧张不已,“她受伤了?伤得可严重?”
这么关心她那个丫鬟……唐尧抿了抿唇,一时间倒是有几分不悦,说道:“回府你便晓得了。”
他那时一心想着要找到唐尧,根本没有多看那小丫鬟一眼,不晓得那小丫鬟是个怎样的状况。
程祈宁心里焦灼,春秀义无反顾得跳下马车的样子她还记得,忙道:“世子待会儿可能带我去药馆瞧瞧?”
唐尧点头:“自然是会带你去药馆瞧瞧的。”
他还担心着她的身上受什么伤了。
程祈宁被唐尧盯着,垂下头:“世子是如何找到祈宁的?”
“想找到便找到了。”唐尧笑笑,这半年来他的脸长开了许多,棱角显得更加分明,面容上多了几分英气与担当,“你从将军府出来之后,不久之后老将军便发现了你没有回到侯府的事情,我同老将军的来往密切,自然也跟着知道了。”
程祈宁拧着眉,抬眼看着唐尧:“那世子可知道,意图加害于我的人是谁?”
唐尧的笑容冷了下来,他道:“眼下还不知道是谁。”
心里隐隐有个答案,但是唐尧还不能确定。
“这人的心思一定歹毒。”唐尧的声音幽幽响起,“那马车夫已经被我捉住了,他现在还没招是谁让他做的这件事,却告诉我说城郊有几个地痞在等着,若不是你主动跳下马车,而是被他带过去的话……”
剩下的话停在了喉中,说不下去了。
程祈宁自然明白唐尧没说出来的话是什么,身上蓦地泛起寒意。
若是不跳车等死,那她就会被带到城南,被地痞欺.辱,而她跳了车,慌不择路的逃到了“醉香居”这里,再往前进一步也是万劫不复之地。
这种手段当真是狠毒极了。
程祈宁一脸认真的细细思索。
她在想是谁有可能用这种法子来害她。
唐尧与程祈宁并肩而行,因着小姑娘的步子慢,他特意放慢了步速,走了有百十米心里却升起了疑窦。
她平素是步子小,可是也不该慢成这个样子。
再看了一眼程祈宁走路的姿势,身子似乎在往右边偏,左脚被右脚拖着往前带。
像是明白了什么,唐尧停住了步子。
待到程祈宁也停下步子来望着他,他一脸责切的说道:“今日你可有伤到哪儿?”
唐尧不说,程祈宁自己还没有留意到,他一说她便觉着自己的左脚脚踝有些疼。
方才跳下马车的时候,马车的高度太高,她又摔到了今年本就扭伤过一次的左脚,可是却因着马车夫在身后追她,拼了命地往前跑,根本顾不得隐隐作痛的左脚,一时间竟是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现在顾得到了,就意识到了自个儿的脚踝真的很痛,程祈宁的眉心拢起,却还是在嘴硬:“我没事,世子不用担心我。”
唐尧肃着脸看着程祈宁这张显然有些不高兴的小脸儿,顺着她低垂的目光,看着她粉头荷花的小绣鞋,见她踮着脚尖将脚立在地上,启唇问道:“你的脚伤着了?”
程祈宁支支吾吾得“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这察觉不到痛的时候还好,现在察觉到了自己的脚在痛,动一动脚都觉得痛得难耐,程祈宁打小没吃过这种苦头,两道细眉皱着,很是不高兴。
上一次崴脚之后她被自己的娘亲管束着在床上静养了得有足足十几日,这次又崴伤了脚……
微弱的星光映照着小姑娘瓷白的脸颊,也映出了她面上的闷闷不乐。
程祈宁见唐尧许久没说话,刚想说一句“继续走吧”,却是被唐尧的动作吓了一跳,红唇半张着愣在原地。
唐尧竟是直接在她面前蹲下了身子:“念念,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