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芙在来的路上心中就已经隐隐有了一个猜测,但并不能确定。
此时见他忽然跪了下去, 口中还说着这样的话, 便知道自己八成是猜对了。
“你不想跟我成亲?为了逃婚……便索性借着这次机会藏了起来, 对不对?”
她喃喃道。
程墨垂首,许久才艰难地点了点头:“是。”
唐芙睫毛轻轻闪动两下,唇角溢出一声轻笑,也不知是在嘲讽他还是嘲讽自己。
她自幼与程墨定亲, 两人青梅竹马, 在外人看来亦是郎才女貌, 提起他们的婚事没人是不赞许的。
那时她还没有遇到傅毅洺,不知道真正的男女之情应该是怎样的, 所以除了他以外从未想过嫁给别人。
她的人生轨迹似乎生来就注定了, 与表哥一起长大,然后成亲生子,幸福美满地过完一生。
后来他出了事, 她因为种种缘由嫁给了傅毅洺,并且在相处的过程中渐渐对傅毅洺动了心,知道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感情, 心中还曾一度因此对程墨生出愧疚, 觉得自己多少有些辜负了他。
却原来对方对她亦是只有兄妹之情, 再无其他。
甚至为了逃婚, 为了避开这段生来便定好的姻缘, 他竟躲了两年不回京, 将自己的亲生母亲都瞒着, 置于京城不管不顾!
“那现在呢?”
唐芙冷声道:“你觉得时间已经过了两年,我肯定已经嫁人了,所以就回来了?”
“不是的!”
程墨说道:“我这两年虽然一直藏身于暗处并未被找到,但心里一直不好过,每每想起你和娘,还有老太爷……就觉得充满愧疚,几次想要回京,却又犹豫着不敢,一来二去就耽误到今天。”
“但我真的不是因为算着日子觉得你应该成亲了才回来的,我是昨日……昨日进京前去了趟未凉山,看到了你和侯爷,才知道你已经成了亲。”
“我见你们夫妻恩爱,感情甚好,便想着不如装作不记得以前的事好了,这样说不定……对你我都好。”
唐芙嗤笑一声,眼眶微红。
“是对你我都好还是对你好?装作不记得了你就可以抹去自己为了逃婚刻意隐藏的事实,装作不记得就没有人会责怪你!不然你堂堂陛下钦点的探花郎,要怎么给人解释你这两年的去向,要怎么解释你置朝廷的任免于不顾,置自己的母亲于京城而不养。”
“到时候一顶不忠不孝的帽子扣下来,你的名声势必一落千丈,说不定还要背上个欺君之罪!”
“所以不管我成没成亲,你都会装作不记得往事,只有这样,才能保全你的名声,保全你的仕途!”
程墨听着她一声一声的指责,眼中亦是涌出泪光,张了张嘴,但最终并未辩解什么,只是缓缓地弯下了腰,额头触地,对她行稽首之礼。
唐芙说的没错,不管她成没成亲,他都会装作自己曾经失忆了,只是最近才想起,所以回了京城。
不然庆隆帝若是追问起来,他无法解释,甚至可能牵连家人。
他若是无牵无挂只有自己一人,生杀予夺随人处置也就是了,但他还有一个已经为他形销骨立的母亲,他不能再眼看着她被自己拖累了。
傅毅洺在旁边完全傻眼了,怎么也没想到会看到眼前这幕,听程墨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他惊讶之余,心中也有些恼怒。
“你不想娶她就早说啊!为什么拖到成亲前都不言不语,事后反倒当了缩头乌龟?”
早说的话他娶啊!
他喜欢了芙儿那么多年,就是以为芙儿跟程墨青梅竹马感情甚笃所以才不敢打扰。
结果闹了半天,他根本不喜欢她!那为什么拖这么多年?
要是早知如此的话他早就上唐家提亲了,何至于又是写和离书又是撒谎说自己是天阉,直到今日才与她圆房?
而且他们若是能早点成亲的话,现在说不定连孩子都有了,祖母都能抱上曾孙了!
傅毅洺越想越气,恨不能揍程墨一顿。
程墨缓缓抬起头来,道:“我不是没有想过,不是没想把一切说清楚,趁着表妹年纪还小将这门亲事作罢,也免得耽误了她。”
“但是当年家父蒙冤入狱,程家被判满门抄斩,往常有来往的人家唯恐避之不及,生怕受到牵连,只有唐世叔为了家父不断奔走,后来更是偷偷救下了私逃出府的我和我娘,在寒冬腊月为了给我们母子保暖,将身上能御寒的衣裳全都给了我们,自己却因此染上风寒,一病不起,没多久就去了……”
“后来我们一家虽然得以平反,但已经太晚了,父亲和几个哥哥都成了刀下亡魂,只有我和娘活了下来,表妹也因此成了无父无母之人……”
唐芙生来便没了母亲,那场因程墨和林氏而起的风寒又夺去了她的父亲。
林氏因此十分自责,将唐芙视若己出,对她比对程墨还好上几分,并且一再叮嘱程墨要好好照顾她,绝不可辜负了她。
唐大老爷去世时程墨虽然年纪不大,但也有了几分记忆,因此十分感念唐家的恩情,一直把唐芙当做亲妹妹般疼爱,从小就把最好的东西给她,帮她做她不想做的功课,在她闯祸的时候替她背黑锅,与她的感情十分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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