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文,这少年看着温温润润,没什么脾气的样子,她却半点不敢小觑。
不敢在他面前多待,让甄博文赶紧去读书,自己便捂着头回了房间睡觉。
才刚睡着没一会儿,出去玩的甄四郎就小脸红扑扑的跑了回来,房门拍的咚咚响:“阿娘,阿娘!刘大娘来了!”
被吵醒的慕清只觉得额头青筋直跳,起床气重的压都压不下去,房门一拉,黑着脸问:“哪个刘大娘?”
甄四郎就如同一个炮弹一般冲了过来,一把抱住她的大腿,仰起头双眼发亮地说:“就是那个媒婆刘大娘啊,阿娘!你说要把二姐卖了的,卖了二姐给儿买饧!”
正在院子里洗衣服的甄香草听到甄四郎的话脸色煞白。
慕清被甄四郎推得向后一踉跄,手连忙扶住门框才站稳身体,听到甄四郎的话直接就把他从自己腿上扯开:“卖什么卖?那是你姐!为了吃饧居然想卖你二姐,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她对甄四郎真是一点耐心都没有。
甄四郎愣了一下,奇怪地问:“阿娘,不是你说把二姐卖掉给儿买饧吗?你说大哥明年要下场考解试,要路费。”
慕清皱着眉头:“把你二姐卖了家里活谁做?你做?”
甄四郎立刻道:“二哥做,阿娘,二哥做!还有三哥!”想了想,他居然咚咚咚跑到厨房,从厨房里将小甄香拽了出来:“阿娘,还有三妹,把三妹也卖了!”
那种理所当然的态度和语气,看的慕清一阵寒心。
这些都是他亲姐亲妹,这孩子却能理直气壮的说出把亲姐妹卖了,只为给他买饧。
饧,就是麦芽糖。
“吃饧吃饧,就知道吃饧。”慕清发现自己自从来了这里,不知道是不是受原身影响,脾气不耐烦了很多,此时听到甄四郎的话,恨不得一巴掌把这熊孩子扇飞,但却不能过多的训斥,因为以往甄慕氏对这个幺儿几乎是有求必应。
即使她要改变,也只能慢慢来。
之前就是这刘大娘来找甄慕氏,说县里有个员外要买妾,这员外已经年过四十,这个年纪在这个年代已经是老年,做祖父的年纪。
他共生了六个女儿,都没有儿子,愿意出十贯钱买个干净好生养的乡下丫头,条件是得签死契。
十贯钱是多少?一贯官方法定数值是一千枚铜钱,但是实际上,因为钱荒现象太严重,民间的“短陌”现象很普遍。也就是一贯钱里可能只有七八百文,相当于原主用七~八千文钱把女儿卖了。
以一文钱相当于现代一块钱来算,也就是七~八千块钱。
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七~~八千块钱就卖了,签了死契便入了贱藉,不能为妾,只能称通房,生死都捏在人家手里,要真生了儿子人家留子去母,甄家半点办法都没有。
这样的事情甄慕氏也干,完全没有把甄香草当女儿,完全不管她死活啊。
事实上,甄家并不是很穷的人家,相反,在甄家村里算得上是殷实,因为他家有二十亩地,此时刚开过二十年,国家百废待兴,赋税低,二十亩地的产出足够养活这一大家子,也是甄家一家之主去世之后,甄家这两年才困难了些。
甄家大郎甄博文读书,每年笔墨纸砚就要花费不小,加上明年就要参加发解试。
发解试是这个年代科举考试中的初级考试,却是至关重要的一级考试,只有发解试合格,士人才有机会参加省试乃至于殿试。
若过了发解试,还有解试、省试。
甄博文已经十七岁,甄慕氏一直想娶她娘家侄女为媳,甄二郎已经十五,紧跟着也要娶媳妇,都要花钱,正好那老男人要买妾,找上了甄慕氏,甄慕氏这才狮子大开口,要了十贯钱。
在这个白银不能作为直接兑换货币的年代,十贯钱就已经是狮子大开口,相当于十金。
甄二郎甄三郎不在家,带信给甄博文说阿娘要卖甄香草为妾的长女甄香君已经嫁人,家里就只有慕清、甄博文、甄四郎、甄香草在。
至于最小的甄香,她还太小,不算。
甄博文听到甄四郎的喊声就立即从房间出来。
他的房间是甄家唯二的两个朝南的房间之一,从窗户那里就能看到院里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那刘大娘已经坐着牛车到了甄家院子门口,她年约三四十岁的模样,里面穿着件青色襦裙,外面套着件深褐色直领对襟式长款褙子,用现代的话说,这个刘大娘看着挺‘时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