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孙女应该更宝贝才对,地上都是泥水,穿着这么单薄的衣服在地里滚,完全颠覆之前印象。
叶爸爸搂着小闺女,拍了拍三弟的肩膀,作为鼓励。胡家在叶家困难的时候,胡梨花没嫌弃咱们,在胡家困难的时候,叶诚也不该嫌弃胡梨花。
叶三叔哑着嗓子问道:“胡萝卜,你梨花三姨在家吗?”
原来真的是亲戚!
胡萝卜瞪圆眼睛,在巴掌大的瘦脸上,看得有些令人恐怖,她却笑得很开心:“三姨不在咱家,她在三姨夫家里。”
旁边有娃娃们争抢着补充道。
“梨花娘娘给李铁匠啦,在李铁匠家里”,“李铁匠家在村子冻边,我认得路,我能领你们过去!”,“梨花婶婆可温柔啦,上次还给我喝米汤,她只对胡家娃娃板脸”……
咚砰——
小背篓掉在驴板车上。
叶三叔整个人僵掉,眼神直愣愣的,从定亲的四年来,两人仅见过五次面,但氛围都挺好,从没想到过如此场景。
别说他,就连白老爷子、文景深、叶爸爸,全都愣住了。
碧山镇农村里,通常认为,定过亲、下过礼,双方也就差拜堂一道手续,可胡梨花不仅另嫁出去,还是不声不响另嫁出去。叶家这边还等着,没想到胡家那边已经将闺女嫁出。
甜妹儿怒瞪双眼,瞅着胡家村东边方向,像是要瞪出一个窟窿,才肯罢休。三叔虽不聪明,但谁都不能欺负她家人,这胡梨花肯定不会是她婶婶!
她抬起头,正好看到东边方向有一个灰扑扑的身影,正低着头努力滚一个大石磨,像耗子拖油瓶一般,一步一歇一步一停,往着村口方向缓缓挪空。
砰砰砰咚——
大石磨倒地的声音吓人一大跳。
其他人连忙抬头或转身瞧去,但见一位脸瘦得有些脱形、大黑眼睛、弯长眉毛的年轻姑娘,正不可置信瞅着他们,准备地说,是看着叶三叔。
她身穿一件不合身的灰色小破棉袄,有的地方破了,露着黑色套子,套子上挂搭着一些绿草,应该是喂牲口时沾上的。
从穿着打扮、外貌来看,她如今的生活都不怎么样。
“梨花娘娘!”
“梨花婶婶!”
娃娃们清脆的叫声,点名她的身份。
现场莫名尴尬起来,一股冷空气吹进某些人心底。
“你稍等一下!”许久以后,胡梨花终于艰难开口,转身蹬蹬蹬快速跑开。大家都明白她口中这‘你’指的是谁。
叶三叔整张脸都僵掉,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甜妹儿忧心忡忡瞅着三叔。
他本来就笨,这回变得更傻咋整?都怪那个丑丑的村姑!她这是变相迁怒。
叶爸爸沉下脸来,思考一会儿,看一眼失魂落魄的三弟,暂且停下来,瞅瞅胡梨花要做什么,
不管怎样,欺负他兄弟的胡家一定不是好人家。要是她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他宁愿打晕三弟,回去交给叶老爷子处理。
不到五分钟,胡梨花气喘吁吁跑回来,瘦弱的身躯仿佛能随时晕倒,她来到叶三叔面前,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
“对不起,我只抢下这个,如今还给你,是我们胡家负你,他们现在啥都没有,你也收不回来东西。我爷我爸都已经去世,以后你们离胡家村远点,小心被那吸血的一家子耗上,赶紧带着东西走吧!”
平平淡淡的语气,脸上的表情也平平淡淡,她仿佛在说什么别人的故事。
叶三叔伸出颤抖的手,接过那一支雕着花朵形状的木钗。
这是他花三天亲手做的一堆木钗里面,最好的一支。木钗还是那么丑,但木身干干净净,灰尘泥土全无,却能看得出被人精心保存的很好。
胡梨花盯着叶三叔,一字一句道:
“你很好,他对我真的很好。只有我不好,是对不起你!”
不敢再去看他,更不会去关注什么背篓。
她转身继续努力滚着笨重的石磨,只是在转身低头那一刹那,无人见到的眼泪珠,瞬间脸颊两侧,一珠两珠三珠,滚落至泥水坑里。
瘦驴载着失魂落魄的叶三叔,踢踏踢踏,慢慢行驶出胡家村。
叶爸爸拍拍他背部,把人工小暖宝‘甜妹儿’,丢入他怀里,对白老爷子点点头,拿两块玉米棒子,转身去隔壁村打听胡家的事儿。毕竟,他想听听胡老爷子的事儿,且回家还要给父亲一个交代。
甜妹儿用软乎乎小手,捂住三叔冰凉的脸,真的很想也捂热他冰凉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