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对于村民,有提前私藏点粮食的,就靠这些凑合,啥都没的,有的投亲靠友,有的各奔东西。”
“赤脚大夫那里,全是一波又一波的病人,全都是吃坏肚子的,拉不出粑粑的滋味你们知道不?拉出来都是石头!浑身红肿发炎,一碰就是血,这样子也要活下去……”
其他村,有长辈这么嘱咐家人:
要是把孩子送人,能送熟人最好,将来要是不死,还能做亲戚。要是真的要饿死,宁肯先饿死孩子,再饿死父母。
为什么?
孩子太小。
父母一死,剩下孩子也就跟着死,没爹没娘的孩子,根本熬不下去。
各有各的难处,压得村人们喘不过气来。
泥瓦匠说的没错,对比起来,碧山村的生活,有肉有菜有粮有碳有棉,虽数量有限,但也简直像天堂。
……
有人家开始担心在外儿女,出嫁女则担心自己的老父母与兄弟姐妹们,心里扒拉扒拉算计着什么。
这一夜恐怕引起的家庭矛盾不小。
然而,张队长还是要宣布:
“村里不管谁家来亲戚,都给张彩云母女与文景深父子一样,不能多占本队的一粒米、半颗红薯,自家亲戚,自家商量着处理!”
此话一出,有一位年轻人当场念叨张队长‘心狠,这是要把人往死路上逼!’。引得一片叫好。
男女老少里,都有不少人附和‘都是村民的亲戚,借个红薯救济一下,有啥?’,不是说吃饱,只要不饿死就好啊!
黄老爷子上前一步,长叹一声道:
“张彩云五个大姑子五家人,吃死娘家多少人!村里几百口人,几百上千个三姑六婆八大舅,一人半块红薯,半个月库里全光,我们地里可没有烂红薯烂萝卜,你们莫非也想喝西北风?”
亲戚亲近远疏,交由村人们自己决定,愿不愿意省一口饭菜、割一块肉,给亲人们吃。自己的才能更懂得心疼。
真要是把亲戚亲友全部领回家,单说三代近亲内,最多可能是村南面的范家,他们是外头搬进村的,恐怕外村亲戚超过六十口人。
这时代讲究多生多福,还有布票类补助!
真正涉及自己与家人的口粮,多数村人们顿时不敢吱声。
少数热血沸腾的年轻小伙子们,愤愤不平,心有大爱?嘀咕着拯救穷人,被父母拎着耳朵训斥。
“除去过年这两天,咱们村人同样吃不饱,你们救济人可以,用自己买的存粮救。不要把他人的救命粮吃光!”
张队长继续黑脸下重药:
“大家可能忙着过年,没注意地里,明天你们可以去看看。”
“按道理,村里麦地五月份左右开始收粮,如今两月份还几乎是空壳;二月种春红薯洋芋,再瞅瞅这下雪的天气……明年各地交粮比例上升。”
张队长的意思很明白,今年小麦收成肯定不好,其他还没下种,一切未知,交粮信息却已经出来。也就是说,弄得不好,别说救人,他们村恐怕自救都来不及!
涉及自家口粮,村人们崩不住脸皮,一个个焦急起来,议论纷纷。
许久后,张队长才做最后总结。
“开春后,按照大队规定,米糠、谷秕子、玉米芯子、萝卜缨子、白菜疙瘩、野菜,凡是能下咽的,都必须晒干,保存在库里,属于‘粮食’,今晚大家伙儿喝半碗宵夜,提前感受一下,就可以走人。”
“今夜打扰你们,主要今日是走亲戚的日子,昨天又大年初一,凌晨开会,是想提醒一下村里几十户人家,让你们多思考一下,再做决定。”
“祝大家新年快乐,我同样希望碧山村越过越好!”
一排排碗被堆放在一起,叶妈妈将锅里的‘粮食’,一一盛放到碗里,没人得到的量都不多。
此刻,村人们端着碗的心情,与刚开始迥然不同,不安悲伤焦虑害怕等,各种消极复杂情绪。
他们捏着鼻子一口吞下,最多的是苦味,夹杂着青草味,恶心反胃不说,里头还有很多小毛刺。当下有人互相拔出那些‘煮不烂’的毛刺,疼得‘兮兮兮’。
村人们惦记着地里粮食,去确认过后,在地坎上,或大哭或默默流泪。
当众人收拾好心伤,准备回家时——
不得不说,张队长等小干部们,太过高估自己与村民们的肠胃。
半夜里,除去极少部分年轻力壮、消化能力强的庄稼汉,大家纷纷起床往茅房里跑,各家各户的茅房前竟排起长队。
有的忍不住,直接去小树林、溪水沟挖坑解决。解决后,回家路上,没能走几步又回去蹲着。
反复多次,大老爷们见面,都不觉得尴尬,打招呼一同坐在小树林边,一边说着地里收成、自家亲戚,时不时去树林深处雪地里,刨坑蹲一会儿,或吐一会儿。
等肚子排干净后,一个个村民摸着舒坦低叹一句,他们一开始走路还有点打摆子(晃晃悠悠),必须相互扶着,又过一会儿,渐渐变得稳当,才慢慢回家去。
一个尝试,一个雪夜,记忆十分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