馦解释道:“宁古塔副都统可不是什么好差事,若非富察老夫人设计到萨喇善头上,她也不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原来如此。”云绣方算了然,那些皇亲贵胄的恩仇本与她们无关,只是见云织近来常去萨喇善府,她才好奇的打听几分。
云织淡淡一笑,说道:“不怪的馦福晋得宠,女人出嫁从夫,她做的可真如典范一般。”
“女人不都这样嘛,别的暂且不说,城南那位茹夫人,还有你……”云绣一时口快,竟忘了忌讳,话已出口方觉失言,心有愧意的缓缓低下头,再不敢多说半个字。
霎时间气氛变得诡异,两人都变得静默,但云织并没有生气,却眉眸微敛,嘴角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沉默了良久才溢出一声极轻幽的笑音,充满了无奈地自嘲。
残步暂留,回望身后紧紧关闭的厚重宫门,又不禁深叹了口气。
情,乃禁锢心魂的囚笼,再精明的女人一旦堕入其中,便从此无法自拔。
如飞蛾扑火,困炼狱却甘之如饴,这就是女人。
……
紫禁城。
每当夜深人静时,这座白日里金碧辉煌的宫院,就会被某种诡谲所笼罩,为幽寂的宫墙更添一份神秘。
所以在日落后,除了巡逻宫院的侍卫,和有差事的奴才,其他人不会愿意行走在黑暗阴森的宫墙间。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毕竟有些人和事,永远不能直接暴露在阳光下。
沉夜似水,养心殿内烛火通明,勤政亲贤的书案上,白玉香炉里只剩最后几丝轻烟。
今日宫里的事情太多,毓媞的车马才出顺贞门,甯馨就遣人送富察老夫人回府,之后又到养心殿请罪。当时弘历还在乾清宫和大臣们商议政事,午后最是炎热,甯馨竟然恭敬的在养心殿外等候了两个时辰,见到弘历后一番言辞虽是暗藏抱怨,可模样却是格外恳切,堂堂皇后如此委曲求全,弘历自然得安抚一番。
陪甯馨在长春宫用过晚膳,回到养心殿后,弘历吩咐李怀玉去敬事房传话,让敬事房太监这几日别捧着绿头牌到他面前呱噪。
原以为能就此安静的批阅奏折,谁知道另一个更麻烦的人闯进勤政亲贤,来了也不说半句话,就直勾勾的瞪着弘历。
昨日弘昼在郭络罗府淋了雨,后又喝了不少酒,半夜里便出现热症。
骆均发现后,便立刻请来了常住和亲王府的太医过来,一番望闻问切诊脉后,太医只道是郁结于心所至,一时壅蔽而已,遂留下了一瓶丸药就回去了。
郭络罗府是什么地方?
真正的主子究竟是谁?
在内城这是心照不宣的秘密,所以无需任何人提点,和亲王府的太医也心清回去后该如何应对。
而弘昼在郭络罗府躺了大半日,不知是他身体底子好,还是太医的药真的那么灵验,傍晚时分热症就已退去。岂料刚回到自己府中,便瞧见奴才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似乎在嚼什么舌根。
满心狐疑的他正想找个人询问,那三位好管闲事,嘴上又没把门的福晋,就你一言我一语,添油加醋把今日宫中发生的事情说了个通透。
所以才有现在这幕,宫门虽已下钥,但弘昼还是闯来了。
勤政亲贤内静得可怕,李怀玉和欢子胆颤心地站在外面偷瞄,只能偶尔借着换茶、添香、掌灯的机会进去缓和气氛,却是徒劳无功。
好容易等到弘历合上最后一本奏折,弘昼开口便是冷冷地质问:“涴秀的事情你就这样算了,是不是还打算让那个富察?淳嘉留用宫中?”
“那封信便是能及时送到玹玗手中,你觉得她就会违背涴秀的意愿,安排你们见面吗?”弘历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淡淡地反问,然后唤人入内收拾书案,又向李怀玉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万岁爷,眼下二更已过半了,奴才心里估摸着,应该快到了。”李怀玉何等机灵,怎会听不出弘历真正想问什么,于是笑着说道:“奴才这就去把多余的人都撤了,然后亲自去门边候着。”
“等等……”弘历唤住李怀玉,先是看了弘昼一眼,又吩咐道:“沏壶好茶放送到东暖阁,再去御膳房传话,让厨子备些清爽可口的宵夜,今晚五爷会留下。”
李怀玉先是一愣,忍不住偷偷瞄了瞄弘昼,才赶紧领命,匆匆退出正殿。
弘历常常舒了口气,轻轻揉了揉额角,起身舒展了因久坐而有些僵硬的筋骨,然后向东暖阁走去。
被视若无物,弘昼双拳紧握,满眼戾气地追上前,问道:“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觉得她不会?”
弘历没有立刻回答,舒适地半躺在铺着竹席的炕上,半敛这深邃的眼眸,嘴角勾着不紧不慢的笑意,缓缓说道:“你以为她是个没主见的丫头吗?慈宁宫那夜纵然涴秀有所求,但她会答应是乐在成全,可如今涴秀返回京城,却不直接去你府中,可见涴秀有其他心思,而玹玗的成全从来都只在涴秀,并非在你。”
这番坦然的揭露,顿时让弘昼如鲠在喉,再也找不到言语来辩解半句,满腔怒火在胸中燃烧,但心里的冰凉却在向全身满意,就连指尖都被这股寒意冻得发疼。
“臣弟只想问,皇上打算如何处置富察?淳嘉?”除了在朝堂上,弘昼从未用过如此刻意的生疏称呼。
“五爷觉得该如何处置?”忽然,清幽冰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含义深沉悠远地说道:“若撂牌子赶出宫去,放她从此海阔天空,那五爷倒真是个宽宏大量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