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农历十二月初江画眉十九岁生日那晚祁云说要带她回怀城一趟, 到现在腊月二十二离开家到了百里坳踏上火车,江画眉紧张得思维都要停转了。
因为时间算不上多宽裕, 再加上祁云也是出发前两天给家里寄的信说明自己要把对象带回家过年, 江画眉初次上门,也不好带太多人了。
所以考虑再三, 他们还是没带上江河, 把江河暂时托付给周庆照顾一阵子。
江河这年纪在农村也不算小了, 什么都会自己做了,也不需要别人多费心。
一起回怀城的还有周国安,出来也有一年多快两年了,祁云这边要带对象回家见父母, 周国安一时也忍不住惦记家里人, 又有祁云他爸弄来的条子, 周国安算了算钱, 决定还是舍钱见家人。
“别紧张,我大姐人很温柔,我爸也明事理, 我妈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肯定跟你能处得来......”
祁云安慰了好几遍都没用, 最后没法,戳了戳一脸兴奋就差甩着舌头爬窗的周国安,“老周, 咱说说以前学校的事儿呗, 这回回去你去不去看看老师?”
一听他们两说起了以前的事儿, 江画眉渐渐被转移了注意力。
当初祁云他们从怀城一路哐当摇晃着坐了三天三夜才抵达百里坳,这会儿过了一年多,依旧是三天两夜。
不过比起上次混浊的空气嘈杂拥挤的车厢,显然祁云花大价钱买的卧铺票还是挺值得的。
这会儿查车厢还没那么严,周国安买的坐票也随口祁云他们上了卧铺车厢,三个人换着睡,等到下车的时候看起来还不算太糟糕。
“阿云,我这样真的好吗?”
江画眉第三十二次拉扯自己的衣裳并且向祁云追问。
周国安跟祁云他们是一个高中学校毕业的,所住区域自然也都在西城区,从火车站出来之后转了两趟公车,等到最后一趟公车的时候周国安跟祁云他们分了道。
“放心吧,挺好的,关键是我家眉眉长得好,套个麻袋都跟橱窗里的模特似的。”
祁云暂时放下行李袋,从裤兜里抽出条手帕拉着江画眉的手细细的给她擦了手心里的汗。
江画眉如今也知道什么是橱窗模特了,被祁云在这随时有人走动的地方这么说,顿时红着耳根左右张望,就怕被别人听了去。
祁云以前也不是没说过这样的话,可那都是在家里,这叫人听见了多不好意思啊。
“哟,这是...凝开芳家的二小子是吧?”
两人正站在老旧筒子楼进去的那处洞口大门处呢,身后传来一声犹如平地炸惊雷似的大嗓门。
那纯正的怀城腔让祁云回头一看,原来是住他们隔壁的胖婶,祁家搬到这处住了也已经十来年了,祁云几乎算是就在这巷子里跑来跑去长大的,隔壁胖婶认出祁云也算不上困难了。
虽然家里老妈其实跟胖婶关系不咋样,可祁云还是笑着问候了一声,胖婶那小眼睛就跟落到了江画眉身上似的,上下边打量边啧啧出声儿,那眼神叫江画眉不自在极了。
“这是你带回来的对象?你不是去蜀地下乡插队了么?这是乡下认识的女娃?”
祁云拎起包袱单手牵了江画眉的手,浅浅的朝胖婶笑了笑,“这该要做午饭的时候了,胖婶还不回去准备做饭?别一会儿胖墩回来没饭吃又要掀桌子了,都腊月里头快过年了,吵到街坊邻居的多不好。”
祁云这人心情不好都能直接怼惹他不爽的爱慕者小姑娘,胖婶话里话外阴阳怪气的对江画眉,祁云能好脾气的一笑而过那就怪了。
这一年多不回来,回来撞见个老邻居就揭人家的短,胖婶没料到祁家傻乎乎特别好软和的二小子居然突然变成现在这笑着戳刀的模样,一时胖脸上带出了点意外。
祁云脸上还是带着笑,“怎么,胖墩不在家了吗?眉眉,这是我们家老邻居,小时候他们家儿子就老是欺负人,还干过拦着巷子抢钱的事儿,好险差点被红袖章抓去劳、改,不过虽然放回来了,可也留了底子,他爸妈的工作都不能顶,只能在家蹲着吃闲饭,也不知道现在咋样了,别又犯事儿叫人家抓了去吧。”
祁云就像是跟自己对象唠唠叨叨介绍老邻居似的,说到这里还扭头去看胖婶,“对了胖婶,墩子......”
“我家墩子好着呢!”
胖婶脸色涨红的抢了话。
祁云眨眼疑惑,“我只是想问墩子明儿有空没有,到时候我找他叙叙旧,胖婶你没事吧?”
说得跟人家是精神有问题的人似的。
胖婶喘了两口气,发现这祁家二小子也不知道咋长得,这牙尖嘴利的跟他妈有得一拼。
察觉到自己再说下去也占不到便宜,胖婶扯了扯嘴皮子,拍了拍自己挽着的篮子,“不说啦我还赶回家做饭呢,下次有空了再聊。”
“胖婶,我们一起上楼吧,反正......”
胖婶假装没听见,加快脚步进了门洞拐弯就上了楼梯间,把楼梯踩得咚咚作响。
江画眉抬手揪了下祁云的耳垂,忍不住笑,“你呀,看把人给吓的。”
“我哪有吓人,久不见面不都这么家长里短的闲唠嗑么?”
经了这么一段插曲,江画眉倒是反而被刺激了似的努力镇定了下来,虽然江画眉听不大懂怀城腔,可那胖婶眼神里语气里对她乡下人身份的轻视还是能感受到的,江画眉想着一定要好好表现,让伯父伯母认可她,不会因为阿云找了乡下姑娘当对象就生他的气。
话说回来,祁云那边寄的信也就比祁云他们提前了一天被凝开芳收到,是祁芬下班的时候带回来的,那会儿凝开芳还在跟祁芬一起在厨房忙活着做晚饭。
祁芬拿到信都是先给凝开芳这个当妈的第一个拆开看,这次也不例外。
凝开芳一看是小儿子的信,顿时脸上就是压不住的笑,在胸前围腰上擦干了刚淘米打湿的手,接了信封沿着封口小心的撕开。
祁芬顺其自然的接手了凝开芳刚搁下的一把菜杆子,绑了围腰站在水池台前接了水细细的清洗,结果这才洗了一会儿呢,凝开芳那里就跟练气功似的“嚯!”了一声,惊得祁芬手上捏着的菜杆子都散落回了盆里。
“咋了妈?”凝开芳抖了抖信纸连忙又倒回去把那段话看了两遍,最后脸上都不知道是气还是乐了,总之脸皮子都要抽筋了。
“你弟弟这小子,背着咱们处对象都处了一年了!”
祁芬连忙扔下又洗了一遍捏到手里的那点菜,凑过来就着凝开芳的手也看了一遍信,看完忍不住笑了,在凝开芳身上的围腰上草草的擦了两下手,一只脚跨出厨房伸着脖子朝卧房那边写东西的父亲扯着嗓子带笑喊了一声,“爸,你快来看信,弟弟处对象了!还要带回家过年!”
凝开芳心情纠结也就那么一下,这会儿也是高兴起来了,举着手指头一算,顿时坐不住了,转身走出厨房把信递给迎面走出来的祁海茂,“这一算云云带着他对象怕是明天就能到了,不行不行我得赶紧去淘点新鲜的东西,明儿咱未来儿媳妇就要到家了!”
这才刚带回家呢就连未来儿媳都给叫上了,祁海茂好笑的摇头,一手接信一手拽了凝开芳一把,“等下我跟你一起去,还有,你身上围腰还没取下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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