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女人的一举一动皆透过那扇巨大的玻璃窗,映在男人深邃的眼底。
他抿着唇,英俊的眉峰缓缓皱出了沟壑,“她在看什么?”
“不知道,先生。”
男人于是也不说话了,就这么一直注视着她。
她穿得很漂亮,一条碎花长裙,梳着鱼骨辫,年轻又活泼,一朵朵碎花零零洒洒,透明肩带上那一朵更像是开在她白皙莹润的肩头。
如果不是女人偶尔扬起脸,让他看到她褐色的瞳孔中的内容,他几乎要以为是谁家的小女孩误闯进了他的后花园。
“要……赶她出去吗?先生。”
“不用,就在这里,看看她是来做什么的。”
“是。”
唐言蹊从花园小径转到了别墅的侧门,伸出手,手上一串设计繁琐的手链叮叮当当的响着,欢快又活泼,刚好挡住了她腕上那道疤痕。
门一拉就开了,肖恩和杰弗里同时怔了下,“主人都不锁门吗?”
“不锁不是正好么。”
唐言蹊十分“潇洒”地迈步进去,没感到丝毫愧疚,一进屋,脚步却又忽然刹住,再也不往前迈进了。
肖恩奇怪地绕到她身旁看了她一眼,发现女人眼底覆着一层浓浓的震惊和错愕,他不解地唤她:“大小姐?”
唐言蹊收起脸上太过显而易见的情绪,侧过头,散落的长发掩住了她的侧脸,“没事,进去吧,先去二楼,他的书房。”
杰弗里蹙着眉,“您怎么知道书房在二楼?”
“我怎么知道……”唐言蹊轻笑着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在心里回答,因为她曾经在和这间别墅一模一样装潢的地方生活了二十年。
果然不出她所料,书房就在二楼她记忆中的位置,把手上薄薄的一层尘土,似乎很久没人开过了。
这荒芜又空落的感觉让她鼻尖一酸,险些落泪。
“你们先出去,我自己收拾这里,我没叫你们之前……别进来。”
肖恩望着她的背影,却好似看到了女人泛红的眼眶,轻声道:“是,大小姐。”
待二人都退了出去,妥帖关好房门后,唐言蹊蓦地闭紧了眼睛,把到了眼眶的眼泪全都憋了回去。
她有无数个晚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更有无数个日夜在抵抗着从骨子里滋生出来的那些咬牙切齿的埋怨。
如果墨岚还在人世,她真的很想狠狠扇他一巴掌问他为什么要做那些把自己逼入绝境的事,又为什么在临死之前把她推出险境,让她一个人独自面对这物是人非空落落的一切?
不是说好再也不走的吗。
不是说好无论她怎么赶他,他都会一直陪她的吗。
是食言这么有趣,还是她唐言蹊就这么好骗呢。
一个两个的,说了的全都做不到。
唐言蹊抬手,从柜子里取下了一个巨大的相册,很厚重,在书架里特别显眼。
不出意外,里面全都是她的照片。
也有他的。
不过,他大多都是在远处看着。
无论在照片里多么隐蔽的角落,他的眼神都始终在她身上。可惜的是那些年她总是对着镜头笑得欢心愉悦,从来不知道远处还有人用这样充满深情的目光注视着她。
照片旁边,还有一行一行的笔记。
20XX年1月1日:
她十岁生日,我送了她一个手表,她很开心。
20XX年5月4日:
手表坏掉了,她哭了,我买了新的,她不喜欢,说自己恋旧。
某年7月某日:
已经连着吃了三个月的鱼,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吃鱼了。不过所幸终于找到了能让她不过敏的办法,真是拿她一点辙都没有,吃鱼过敏还那么喜欢喝鱼汤——越来越伺候不起了。
唐言蹊一边看一边靠在书柜上泪流满面。
她想起来了,是有一段时间,墨岚总会变着法地给她做好吃的。
每次她吃了只要有点不舒服,他就会立马把一桌子菜撤掉。
那是,在试她会不会过敏吗?
怪不得后来只有他熬的汤她能喝得下去。
再往后翻,还有许许多多类似的,她成长的足迹。
明明是他的相册,里面记录的却都是她的点点滴滴,很多她已经遗忘了的小事,他全都记录在案。
唐言蹊一个不慎多往后翻了几页,发现整本相册后面几乎都是空白的。
她眸光一闪,又往前翻了翻,发现这些记录,在某一页上戛然而止。
那一页没有照片,只是像日记般,记了很长很长的东西—— 唐言蹊看了第一句话,就突然泪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