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县主为朝廷钦封,让我行礼也在规矩之内,并无不可。但行礼也为屈膝福身,我非县主奴婢,无跪拜之道。
且县主似乎醉翁之意不在此。县主只顾玩自己的鞭子,对我的行礼置之不理也不叫起,不知是何用意?县主虽有品级,却无职权,更没资格来处置堂堂二品大员之女。
我与县主素不相识,今日游玩到此碰见更是巧合。不知哪里得罪了县主?便是有得罪,恐怕也该交由朝廷来判,不因由县主来惩。”
沈沅将腰杆挺得笔直,半分不肯退让。
这副姿态似是更加激怒了霍灵,“哪里得罪了我?呵!我霍灵出身南安王府,堂堂县主,你凭什么来抢我看中的东西!我坦白同你说,你这便回去和你父母说,你不嫁林砚,不许与他结亲!我便饶了你!”
沈沅愣了,林砚更愣了。二人怎么都没有想到会得来这么一个答案。
沈沅哭笑不得,“我沈家嫁娶之事,恐还轮不到县主来指手画脚!”
“你!”霍灵瞪眼,“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你这么一张如花似玉的脸。你说,如果我将她刮花了,林砚还会不会娶你?”
话音未落,霍灵手腕一翻,鞭子已经甩了过来。林砚压根没料到她说动手就动手,还没回过神来,但见沈沅脚一歪,鞭子是躲过去了,人却摔了。
霍灵又一鞭挥过来,好在林砚眼疾手快,冲过去抓住了她的鞭尾。
“县主未免也太嚣张了些,天子脚下便敢殴打朝廷重臣之女,不知可曾想过后果?”
林砚眼厉如刀,透着森森寒光,霍灵突然被镇住了,就这么一失神的空档,林砚一把将她的鞭子甩回去。这才转身将沈沅扶起来,“没事吧?”
这举止却是让霍灵瞧得眼睛里冒了火,“你……你竟这么护着她!”
林砚皱眉,“这与县主无关!”
霍灵咬牙,伸手将林砚一拉,“与我无关?我有哪点不好?还是我南安王府与你林家不配?在岭南,多少男子想娶我,我都看不上!可为了你,我想尽办法引你注意,知晓你修葺祖宅要用铜管,还特意让自家店铺为你提供。你却好心当做驴肝肺,弃之不用。”
林砚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有这么自以为是的女人吗?
“县主美意,恕林砚无福消受!”
这一句似是彻底捅了马蜂窝,霍灵看了林砚一眼,又瞅了瞅旁边的沈沅,怒极反笑,“你且等着,我霍灵看上的东西,就一定会得到手!”
说着,鞭子又扬了起来,林砚下意识将沈沅护在身后,然而霍灵到底没能下手。
沈太太和王妃来了。
“住手!”
王妃吓得心神聚散,几乎是狂奔过来,抢了霍灵的鞭子。
沈太太一张脸黑得吓人,见沈沅身上无伤,舒了口气,面色却没好看上半点,冷对王妃,“南安王府真是好家教,我今日算是长见识了!可惜,我沈家也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将这句话撂下,沈太太搂着沈沅转身离开。林砚无奈,也只能跟上去。护送母女俩上了马,“师妹可有受伤?”
沈沅摇头。
林砚颇有几分愧色,沈沅可说是无妄之灾,乃是因他起得祸。
“师妹放心,我会给你讨回公道!”
沈沅微愣,转而笑了,“名不正,言不顺。”
六个字,叫林砚和沈太太都皱起眉来。沈沅却又道:“师兄好意,我心领了。此事我会解决。霍灵欺我辱我,我可退,但沈家不能退。”
说着,沈沅吩咐车旁小厮,“回去通知父亲和祖父,再去太医院请太医。”
这是要将事情闹大!
车帘放下,车夫正准备走。便见那头霍灵和王妃也出来了,霍灵大约是被训过,眼睛里带着泪珠,可面上却半点无悔改的表情,反而更是愤愤不平。
也不知身边的丫头说了句什么,惹了霍灵,霍灵本就火大得很,无处发作,直接一脚将其踹翻,狠狠抽了好几下鞭子。还是王妃呵斥,才不情不愿住了手。
林砚收回目光,翻身上马,跟在沈家马车旁,一路将沈沅送回府。沈云舟已从衙门回来,早早等在门口,紧张得什么似得,见沈沅下了车,好一阵查看,见其确实无恙,才放下心,让沈太太带着回了屋。
林砚跟上去,“沈伯父,我……此事是因我而起,我会处理好的。”
沈云舟看着他,本来心里也有些怨怪其惹出来的桃花债让自家宝贝女儿受苦,见他这幅模样,面色缓和了些,也知此事乃霍灵之罪,他也始料未及。又想起此前沈沅的话。心下一时感慨万千,到得最后终究只化为一声叹息,“罢了!”
这态度很不寻常啊!林砚倒宁愿他指着鼻子骂自己一顿,反而正常点。如今这情景竟是让他心里很是没底,思及这些时日沈沅的异样,还有那一句意有所指的“名不正,言不顺”,林砚拦住沈云舟,“伯父,可是我做错了什么,或是出了什么事?”
沈云舟看着他,犹豫了半晌,将沈沅的话告诉他。
林砚听完,呆立当场,竟是不知该作何表情,但心底却忽然生出一丝不寻常的情愫出来。沈沅不肯令沈家有半点挟恩之意,也不肯叫林家有一丝被迫之情。胸怀坦荡,心如明镜。
林砚笑起来,“伯父,可否让我和师妹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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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内院。林砚与沈沅隔着屏风说话。
“师妹的顾虑,伯父都已经告诉我了!”
沈沅沉默半晌,没有开口。
林砚又道:“师妹顾念之情,为林家所想之义,林砚佩服。但师妹既对时局了然于心,也知林家处境,便该明白,林家本就无退路可走。师妹觉得,倘或林家有难,沈家可会不管?”
“不会!”
“那师妹觉得,若是沈家有难,林家便会吗?”
沈沅一怔,没了话语。
林砚轻叹,“师妹多虑了。但凡亲事,总有一方先提及。哪方提得又有什么要紧?师妹怎知,林家不是早有此意却不好开口,老太爷提起正好顺着应了呢?以林家之处境,我如今伴君之势,师妹可曾想过嫁进来会面临什么局面。”
伴君如伴虎,况且林家还早就结了仇,占了位。
“师妹不曾想过。因为在师妹心里,倘或这门亲事定了,你便该同林家,同我站在一起。你或许有对未来之虑,却绝无退却之心。”
正如今日对上霍灵。沈沅对霍灵,武力上毫无胜算,可她迎面而上,为得就是那句,她能退,而沈家不能退。
“至于师妹所想林家恐不想要一个家中权势过重者做长媳。在此之前,我年岁尚小,父母并无让我早娶之意,这方面却是还不曾考量过。然即便如此,沈家却又有不同。
林家与沈家交情匪浅,世人皆知,皇上也知。老太爷待父亲如子,父亲视老太爷如父。此等情谊,两家早已牵扯一起,便是没有你我这门亲事,也不可能分得开。那么再加一门亲事,又有何不可?
我如今的身份,本就不可能娶小门小户。而但凡高门,家中无权势者甚少。倘或娶别家女,再来一门姻亲相助。恐怕皇家宁可我在已有的助力中选,更为放心。”
沈沅想了想,言道:“师兄可知,前日甄贵妃为五皇子向皇上求娶我。”
这还是苏瑾去宫中给皇后请安偷听来的,念着与她的交情,托人告诉了她。
林砚点头,“知道!师妹无需担心,皇上并未答应!”
“可皇上却也不曾拒绝。”
“皇上或许有让沈家女为后之意,但却也并非沈家女不可。他既然如今立储之意不明,便不会让任何一位得了沈家的助力。如此,我们便能想办法。”
沈沅怔愣,有些惊讶。一来是惊讶这等宫廷密事,林砚竟然已经知晓。二来也是惊讶,在明知皇家意味不明的情况下,他想得不是会让他为难,而是如何解决。
“若我猜的不错,师妹请太医,一来是想将此事闹大,利用皇家施压,给霍县主一个教训。二来也是想借用此事,让自己受惊病重,传至皇家口中。
前头才有落水之事。如今也可牵扯出来,倘或传出病弱之名,便可名正言顺去祖籍养病。如此离了京都,过个三四年,再回来,皇子们也都娶了正妃了。
此法虽可使。可女子病弱之名一旦传出,对师妹到底有损。师妹若是信得过我,不如将此事交给我。太医既然已经请了,第一条,师妹还是可以按自己的心意来。但第二条,暂且先不要动。”
林砚站起来,鞠了一躬,“倘或师妹之不愿非是因为不喜我,那么不知今日我的话可解了师妹顾虑。师妹可愿再给彼此一个机会,我们重新认识。我为林砚,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之长子,年方十四。”
屏风后没有动静,林砚等了片刻,才听得熟悉的声音传来,透着几分轻快和笑意,“我名沈沅,吏部侍郎沈云舟之女,年方十三。”
林砚笑了,这便是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