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心月曾以为自她十五岁下定了决心要拖着群芳谷一起毁灭,这世上就不会再有事情令她动容。
她曾倾慕艳羡于神侯府冷四爷的纯然坚定,在他面前总有所不同——可即使如此,她也未曾因为对方而软下过心肠,也未曾因对方的追捕而想过要吐露一分半点儿的计划。
她曾经以为自己在冷血面前,所有的不甘愿、不情愿,那融化成了铁水的温度,粘稠在身体里的奔腾血液,这些她从未有过的东西,便是倾慕与喜欢。
她倾慕这冷血身上的固守己心,倾慕着他与神侯府间割不断的深厚情谊,倾慕着他的那双眼睛里永远能映出自己想要的,就好似他从未生过迷惘。
这些是天心月在群芳谷的痛苦岁月里最想要,却从未得到过的东西。
她倾慕,欣羡着这些在她眼里极为珍贵又美丽的东西,却瑟缩于自己的丑陋,而不敢轻易迈出一步,就这样看着他远去,逃着他远去。
天心月本以为这是喜欢。因为喜欢,所以畏缩而不敢上前。
这大概是许多人的喜欢。
但天心月在这一刻却明白,这是别人的喜欢,却不是她的。她做不到因畏缩而不前,她的确是丑陋的。她嫉妒而自私,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天心月自以为杭州一遇,她定下的计谋是为了得到一颗剑心,却丝毫未曾想过,这天下总是以心换心的。从前她没有心,她为了得到那颗心,而假装自己有心。
装着装着,这颗假心竟也会搏动而跳,竟也会感到甘与苦。
假心变成了真心。
她嫉妒能够习剑的孙秀青,不高兴西门吹雪半点儿的漫不经心。
她变得发自内心想要那颗心,想要那颗心因自己而跳动。
天心月发现自己确实是丑陋的人。她喜欢上了对方,便也顾不得自己才是虚情假意的一方,她只想委屈的控诉:我喜欢你,你不能将我当成过客,更不能将我随着岁月一同抛弃。
我用自己的心卷了自己的刀锋,我知道这场比试中是我输了。
但即使我输了,即使牌面已经翻明,即使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候,我也要做个赢家。
哪怕玉碎,哪怕两相不得安好,我也要在你心上划上一道最深的伤痕,好让你永远也不能将我抛至脑后。
“我骗了你。”我知道你最讨厌被骗。
“我得到了你。”我知道你最恨被人利用。
“……可我没办法杀你。”
天心月伏下了身,她感到痛苦,却又忍不住发笑。
她无法忍受西门吹雪因为她是天心月的过往而对她有分毫的轻蔑抑或怜悯,她知道自己无法忍受从他的眼睛里看到那些她早已习惯的情绪,所以她自己先斩断了可能。她要在西门吹雪变化前,现将水冻住。
天心月不能接受西门吹雪对她另眼而视,也绝不能忍受西门吹雪记住除了她之外的任何女人。
天心月喜欢上了谁,至死也要那个人记得她一辈子。
所以她要逃走,要悄无声息的死于移花宫内。西门吹雪会想讨回这笔债,他得去找这个骗了他的女人。但他找不到,所以他会记一辈子,甚至找一辈子。
谁让他不痛快,他就让谁不痛快。
对呀,这才是西门吹雪,才是她所认识的西门先生。他说过,他不是江廻光,不需要温言软语。他能走过最深的冰泉,也能越过最高的冰山。
就像他杀李放,就像他对三英四秀。
谁要在他的心上划刀,他便也在那人的心上划刀。
可他为什么不一剑刺来呢?他为什么递来的是刀柄呢?
天心月嘴里发苦又发甜。因为他心动。即使到了这一步,他依然爱着天心月。
天心月明白这一点,她越是明白这一点,心里的空洞就越大。
没有做药引的剑心,她活不过这个夏天。
她想要活着,却在这一刻更想好好的活着。
哪怕只能顺心随意不到三个月,但天心月却是轻快的。
她对廻光道:“廻光,你告诉我活着是件美好的事,你是对的。我遇见了他,我觉得再好不过了。”
“然后他告诉我活着不能只为活着,既然活着,就要为自己的心而活着。”
“我如今为自己的心活着,我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这么高兴过了。”
她看着廻光,眼里满是柔情与欣悦:“我想好好活着。”
廻光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她拂过天心月的散发,对她温声道:“这样天下不是只有一个西门吹雪,过两日我会启程去南海,你是该好好活着,活着陪我冬日看雪。”
天心月本来想劝廻光,却又觉得自己并无立场。
廻光如此都是为她,她有什么资格去指摘这份付出的心肠?
天心月轻叹了声,而后对廻光弯着眼道:“好。”
廻光微微笑了。
移花宫的花房随着扬州的河道慢慢使远,走水道,大约几日后她们便能回到绣玉谷。
廻光便问:“这次回去,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天心月道:“宫主喜欢的那首曲子我一直记得,这次回去无事,我为宫主谱下来。”
廻光赞叹:“阿月真是心灵手巧。”
天心月忍不住笑:“宫主又说笑了。”
移花宫的画舫慢慢使远了。
陆小凤站在码头上,神色纠结地瞧了西门吹雪一眼,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不拦吗?”
西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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