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人坐在台下,独占一桌,避离喧嚣,手里一杯清茶,明暗交织间是连原本生的冷冽的五官也柔和了许多,不饮酒,只定看美人翩跹。
她依稀犹还记得自己将亲自一针一线缝制的荷包递到他手里时略带赧然的表情,然后面前的人先是一怔,继而是猝不及防就将她抱了起来在空中转了几圈,哈哈大笑,连荷包也忘了接。
然而流年锦瑟,造化弄人,最后他们依然只能是殊途同归。
顾画蕊抬手摸了摸脸,她竟是觉得也许身处红尘也算不上个顶坏的归宿,少了些勾心斗角,心情都要畅快些,人兴许也活得更长久。
如今顾长卫有把柄握在她手里,他体内的蛊毒仿佛毒雾一般,即使是他这样的人,无心无情,却也惧怕死亡。高处不胜寒,是这个道理。眼下相府这边暂时已无顾虑,最需要担心的还是皇后。
她此刻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等明日无华回来,先求证这件事,试试问他还能不能再制作活血丹。
顾画蕊如此想着,起身拍了拍膝上沾染上的细小的水珠,方才她见雨几乎是要停了,便收了伞,谁知还是有一些毛毛细雨,打在身上脸上虽是察觉不到,却也会弄湿衣物。
“丞相大人免走。”
她开口,对着背对自己的顾长卫,声音平平淡淡听不出什么起伏,“这本就是你的院子,难不成丞相想三更半夜去花园走走?还是丞相已经昏了头了。”
说罢也不等顾长卫回答,兀自走到屋檐下面取了自己的绸面绣花白伞,想了想,还是没有支起。
顾画蕊拿着伞,路过顾长卫身边,脚步轻轻的顿了一下。
“拭目以待。”
顾长卫冷冷开口。
“拭目以待。” 顾画蕊淡淡回以同样的四字,接着微微侧身便从院子门下出去了,手里的锦绸伞先前放在屋檐下面阴凉了许久,已经不再滴水,她便将其抱在怀里,也不顾会不会弄湿衣衫了,反正身上是已经有些湿了,也就不在意这些。
走出去几步,尽是漆黑,瞅见旁边走廊两侧插着的灯笼这才惊醒自己灯笼没拿,又得走这黑不溜秋的夜路,走廊上面的灯插的有些高,她即便是踮起脚尖来也还差着一段距离才能够到,于是只好任命,抱着伞在相府里面乱走,能够找到路回院子自然是最好,找不到的话也只能希望能碰着一两个下人,让他们带路。
夜色渐渐深了下来。
长安街上的一间酒馆里面,端端正正的坐着两个人。
“你答应了北国的人?”
夜御天面前并未摆酒壶,碗,酒杯之类的东西均是没有,此时面色有些不大好看,定定的看着对面的人。
“是。”
六皇子已是对他向来不用敬语的行为早就习惯,只是没有料到他与北国合作的事情会让夜御天这么快就知道。
消息传得可是真快啊。
六皇子嘴角有些似笑非笑,说是同伴,可是夜御天,还不知道你在我这里安插了多少眼线呢?
“他们来中原的目的是找人。”
夜御天眸子紧紧的盯着六皇子,片刻又移向他手里的酒盏,“这你可知。”
“嗯。”
漫不经心的应声。
“今日见面竟是来的这样快,想来你本就身在宫外。”
夜御天道,“跟北国的人在一起,你应该知道他们要找的人是谁吧。”
对面人把玩酒盏的手顿了顿,眸子里闪过一丝暗沉,片刻道:“不知。”
不知?
夜御天微微眯起眼睛来。
这拙劣的谎言谁又听不出来,恐怕只是不愿意讲而为了敷衍他吧,即便如此他也是不好再逼问的。
“看来六皇子的情报网不如我这边啊。”
他轻笑两声,“不如这件事情由我代劳调查吧。”
言下之意便是你不告诉我,那我便自己将整件事情查清楚,总之迟早都是要知道的。
“北国是三国中我认为实力最强的。”
六皇子忽然道,“可知为何?中原与南国相杀征伐多年,到如今才以和亲的名义表面上归于和平,也是直到如今,北国才开始有所动作。”
“而他们迟迟没有进攻,只是因为他们要找的那个人。”
李凛接着说道,“必要情况下,他们甚至会不惜发兵中原只为这一事,所以……”
眸子一敛,“这个人你万万是不可得罪的。”
不知是在告诫,还是威胁。
夜御天心下也是正色,究竟是什么人让六皇子也如此忌惮,这样一来他可就更是好奇了。
夜深,酒盏中最后一滴酒液倒入杯中,六皇子抬手饮尽,面上却是毫无微醺之色,依旧面色平淡,两人之间又互相交流了一些情报,此刻已是晚了,李凛抬头估摸了一下时辰,便道:“时候不早了,我若回宫晚了只怕要被人揪小辫子的。”
夜御天啼笑皆非:“有谁敢揪你的小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