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急败坏,实在是气急败坏。
船老大只觉得今日不仅是到手的鸭子飞了,更是偷鸡不成反蚀米。
认命。
小船驾远,只留下一个人影浸在水中,奋力朝先前的渡口游去。
文梁瑞抬眼瞥了眼旁边笑意渐敛的女子,不由得嘴角弯起一些来,问:“捉弄人这么好玩么,圣女。”
“一般一般。”
顾画蕊将船舱内的花生整盘倒进了船上的废物篓子里,拍拍手,直起腰,“不过你当真认得路?”
“……”
那人沉默半晌,嗯了一声。
他啊,从小便在这一带长大,又如何会认不得?
“前面再过一段距离,便是一个水贼的营寨。”
文梁瑞道,“叫做九龙寨,不过里面的人我认得几个,不会有什么大碍,圣女放心便好。”
“你还认得水贼。”
顾画蕊认认真真打量了他几眼,“国师大人,不可相貌。”
“过去的江湖朋友罢了。”
说道江湖这个词的时候,顿了一下,又流畅的接着说下去,“圣女可以先休息,等到了地方,我们在那里过一夜再走。”
过夜?
看来他们要去的那个北国主城还挺远。
顾画蕊并未忽略他方才那一分微不可察的迟疑,江湖,江湖自在人心,这位北国的国师,经历过真正的江湖吗。
她无须知晓。
“也好,你若困倦,来叫醒我便是。”
说完掩唇一个呵欠便转身走进船舱。
身后文梁瑞看着人懒懒散散的走进船舱歪头便阖了眼的样子,摇摇头,又垂眼观察了水势,便握着竹篙带着船往一个方向去了。
九龙山其实相较边城这种第地方算不得太远,但是过去也要花上个大半天的时间,他们是下午出发,自然见到九龙山头的时候,已经是天色低垂了。
文梁瑞将竹篙支好,转头出声轻唤道:“圣女。”
先将人叫醒了,过会儿才不会凉着。
片刻无人应答,他又叫了一遍。
“到了?”
这回里面才传来尚显得困倦不醒的应答声。
顾画蕊靠着船舱内壁,纤长的眼睫微微颤动着,一看也是才睡醒的样子。
最近她睡得极多,也许不是因为真的困倦,而是因为没有比这段时间更让她放松的时刻了。
没有深宫,没有皇权,没有勾心斗角你算我谋。
在这个时候,她无须计算,她只是在等。
在等对方,主动出手。
到那时,才是她反击的最好时机。
文梁瑞顿了顿,嗯了一声。
就快到了。
前面的九龙山,在群山掩映之中看似是个小山头,实际上凑近了看却发现还是挺高大,更在一堆光秃秃的山崖之中更像是青山绿水。
这就是九龙山。
顾画蕊在船舱内静坐了一会儿,而后掀开帘子走了出去,抬眼望向那座山。
“你的水贼朋友,在上面?”
“是,可是……”
被她如此一问,文梁瑞上下看了看那座山,有些不自然的皱起眉来。
手中竹篙也是随着心头疑虑的出现而下撑到了湖底,停住了小船。
“不对劲。”
顾画蕊披着外披,站在船头,目光扫过九龙山,将山底山上全都看了个遍,接着淡淡开口,“没有灯火。”
没有灯火。
若真如文梁瑞所说,这山上所居住的是水贼,那就万万不可能在这样天色才黑未到子夜的时刻熄灭所有灯火。
水贼的营寨,即便是晚上都需要有人轮班值守,不可能是半点光火也没有的。
文梁瑞眉梢一抖。
“我们绕路吧。”
顾画蕊看了半晌,最终道。
也许绕路有绕路的风险,或许还要花费更多时间,但是她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她有的是时间。
眼下最重要的,便是避开眼前的危机。
她总觉得有隐隐的不安。
文梁瑞在旁边,手里抓着竹竿,低头,却是忽然转身在顾画蕊面前就那么直直的跪了下来。
“圣女大人。”
他顿了顿,低声道,“可否准许臣去九龙山一趟,九龙寨的大当家与臣是旧识,若真有恙,臣……无法置之不顾。”
白衣公子下跪这样的场面着实难得,尤其这人还是北国尊贵的国师。
于是就连顾画蕊也有些意外。
在中原边境外的那些个举动看来,这位国师大人,确实算不上是个重情重义,在自己性命堪忧时还会顾及别人的人。
甚至用上了君臣的自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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