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宁玖咬牙,突然忆起上一世端王继位之后,崔缇很快便恢复了尚书左仆射一职的事情。
若她猜的没错,端王已然与崔家达成了同盟。
若柳若灵是崔婉指使的话,那此事极有可能是端王在背后捣的鬼,不过,这李七郎又是怎么和端王搭上的关系?
宁玖忽然想起前些日子薛珩说的,李氏兄妹二人父母的死有些蹊跷,这二人之所以上京,好像是因为旁人的指点。
宁玖脑中的各个看似毫无关联的零碎线索,在此时好似穿珠子一般,被有序的串连了起来。
端王,崔婉,还有二房……
宁玖不由得心惊,没想到端王竟在不动声色间将这些人都划分到了自己的阵营,暗地里,不知道他的势力已扩大到什么样的程度!
宁玖收紧拳头,暗暗咬牙,看来她必须加快进程才好,否则若是继续拖下去,端王的实力必会更加壮大。
端王和崔家有所往来,这很正常,但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端王是如何与二房的人搭上线的,思索半晌未果,宁玖只好拂袖而出。
柳若灵见此忙道:“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你还要关押到我何时?”
宁玖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放心吧,很快便会有人来接你的。”
柳若灵因宁玖这话松了一口气,心中还有些暗喜,可等京兆尹的人上门来后,她才一脸茫然不解,面对身着官服的士兵,她不解的问道:“你们凭什么抓我?”
那士兵用公事公办的声音冷冷回道:“你恶意诽谤圣上亲封的永乐真人,造谣生事,损害皇家威仪,在太子面前胆敢作伪证,你需到京兆府走一趟。”
柳若灵闻言面色发白,心中疯狂叫嚣。
这个宁玖不是说有人来接她吗?她还以为是自己的家人,没想到竟是京兆尹的人,这……原来她从头到尾只是在耍她。
她根本就没想过要饶了她!
即使柳若灵再不甘愿,最后还是连拖带拉的把京兆尹的人压到了京兆府衙。
郑氏夫妻二人回去之后大吵了一架,郑氏怒斥,“你真是愚蠢,竟然答应了东阳侯要求,还承诺将入了公中的赏赐给让出去!”
宁濮怒道:“那不然怎么办?你以为我父亲是个好说话的?他一旦决定了什么事情,任何人都无法更改,若我们在他的面前继续闹下去,到时候别说是三成,恐怕一成都分不到!”
郑氏道:“好,就算答应他分三成,可你为什么要答应宁晟将公中的东西让出去!要知二娘出嫁的时候,那些的赏赐已被我挪用许多,现在突然分家,那些亏空我怎么补得清!”
宁濮沉声道:“补不清也要补清。”末了又道:“暂时先用你的嫁妆扛着吧!等到此事之后,我再慢慢补齐你的嫁妆。”
郑氏闻言气得笑道:“嫁妆?你以为你们东阳侯府很富裕是吗?我嫁给你这么多年,嫁妆早就贴在了一双儿女的身上,你求职问路,你儿子读书识字,你女儿请教书先生,哪一样不要钱?哪一样不花钱?前些年由安平郡主执掌着中宫,根本没有油水可捞,若非是我的嫁妆,你们二房能有今天?”
此时此刻,郑氏早已抛弃了什么贵妇仪态,整个人浑身带刺,疯狂咆哮。
宁濮对于她这番带刺的话很是不愉,沉了脸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我们二房,你难道不是我二房的人吗?再说此次的事情若非是你捅出来的,父亲又怎会贸然提起分家之事,更可恶的是,他竟然将爵位不声不响的给定下了。”言罢,宁濮恨恨的将手捶在梁柱之上。
郑氏闻言先是一愣,而后叉腰破口大骂道:“宁濮,你还是不是男人!这次的事情我是事先知会过你的,当时你还说此计甚妙,可眼下事情办砸了,你倒好,撇得一干二净,将罪名全都落在我的身上。”
宁濮闻言自知理亏,“我……”
宁濮我了个半天都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见郑氏面上带着怒气和怨怼,宁濮顿觉自己在她面前的气势落了大半,原本那丝由然而发的愧疚也荡然无存,以不输于郑氏的气势道:“此事本就是你搞砸了,你还有理?”
郑氏闻言瞪大双眸,气得将牙齿咬得咯嘣响,终于忍无可忍,上前便对着宁濮的胸膛狠狠的打了起来,一边打一边嚷道:“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嫁给了你这样一个窝囊废!”
宁濮被骂得眼眶发红道:“你说什么!”
郑氏蓄了指甲,直接朝他的颈脖上狠狠招呼过去道:“我说你是个窝囊废!”
宁濮从小就生活在宁晟的阴影之下,生平最恨的便是别人说他不如人,而眼下自己的妻子竟口口声声,一口口地叫他窝囊废,这叫他如何忍得。宁濮当即红了脸,狠狠一巴掌扇了过去。
“泼妇!你这个泼妇!”
郑氏被打蒙愣在当场,气极反笑,眼中含着泪道:“你打我?你居然敢打我?”
宁濮看了眼自己的手,显然也有几分意外,但见郑氏欲要再次扑上来的凶狠样,心再次冷了起来。
正在此时,郑妪急急忙忙的将门拍响,“郎主,娘子,大事不好啦!娘子,外头京兆尹的人来了,说是要拿你前去。”
郑玉的话让郑氏夫妻二人齐齐一愣,出声道:“什么?京兆尹的人!”
郑妪的话落下不久,便听门外响起了一阵嘈杂之声,接着一男人的声音道:“京兆府尹冯闻,特奉命前来东阳侯府捉拿郑氏。”
郑氏理了理发髻,宁濮抚了抚身上的衣褶,而后二人将大门打开,齐齐走出去,宁濮看着冯闻皱眉道:“奉命?你这是奉了谁的命?”
冯闻并未答话,而是错开身子,让他身后的宁玖露在宁濮二人的面前。
宁玖道:“此次郑氏指使李七郎到永乐观污蔑我,太子面前胡言乱语,无视皇家颜面,藐视皇家威仪,证据确凿,还望冯功秉公办事。”
冯闻闻言,额头有冷汗溢出。
不过他也不是第一次见识宁玖的狡猾了,是以看见宁玖居然胆敢状告自己的叔母,心中的震惊也没那么多。
不久前,他忽然接到宁玖差人送来的消息,说是让他亲自到东阳侯府拿人。
宁玖送信不久后,上面有人也给他传来的消息,说是若东阳侯府要拿什么人,让他无需畏惧,叫他只管前去便是。
冯闻来前便知晓今日要拿的人,一个乃是淮阳侯府的娘子柳若灵,另一个则是东阳侯府的二夫人郑氏。这两个都算是永安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当他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他便果断前往了东阳侯府。
今日这事瞧着是柳若灵和郑氏二人是得罪了宁玖,可实质上当时太子也在现场,他们此举无疑是狠狠的得罪了太子。
事关皇家威严,冯闻自然不敢怠慢,当即便到了东阳侯府,听说了东洋侯府即将分家的消息之后,心中原本存着的那几次顾虑也都打消了。这个郑氏狠狠的得罪了宁玖,难怪宁玖不顾自己的声名,也要亲自状告她。
郑氏看到冯闻身后的宁玖,终于忍无可忍怒道:“宁六娘,我就知道是你,今日的事情是你早就设好的圈套,等着我们上钩,把你这个心思歹毒的丫头!”
宁玖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一般,“圈套?二叔母,只允许你加害于人,难道不允许旁人有防备之心吗?”
“按理来说,今日这事儿不过是你们咎由自取,瞧瞧你现在的样子,神色癫狂,实在是不像一个贵妇的样子,你还是好好的到京兆府衙的牢房里养养性子吧!”
郑氏咬牙道:“你得意什么?就算我被押到京兆尹府的牢房又如何?”
只要她没死,只要她还活着,便有翻盘的一天!今日落在宁玖的手中,她认栽,但下一次她必然会连本带利的将在宁玖手中失去的东西,从她手中悉数拿回来。
宁玖如何听不出郑氏的话外之音,她对冯闻点了点头,一扬手中的拂尘道:“不如何,总归这次二叔母还是好好到牢中去反省反省吧。”言罢,宁玖便转身要走,宁濮见此叫住她道:“宁六娘,你事情做得这么绝,亲自状告你的叔母,你就不怕与你自己的声名有碍?”
宁玖顿住脚步,转首看了宁濮一眼道:“郑氏让人害我名声之前,你都不担心于她的名声有碍,我还担心这个做什么。”
言罢,宁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院中。
冯闻挥手让身后的人上前将郑氏拿住,欲往外带走,宁濮见状面露为难之色,对冯闻道:“此事虽是我夫人不对在先,但可否通融通融?”
郑氏到底是他的正牌夫人,若是就此被押到了京兆尹的府中,那他无疑会成为永安城的笑柄。
冯闻摇头对他拱了拱手道:“某也是按命令办事,请恕某无法遵从。”
李十娘与宁璋的事情处理到一半的时候,她的兄长李七郎便被宁晟带了出去,未过多久,院中的其他人便被人带了出去,说是东阳侯有事要相商。
李十娘原本以为东阳侯将府中的人召到一起是为她的事情,心中还有些窃喜。传闻说这位东阳侯为人很是公正,对自己的子女孙辈更是要求十分严格,若是他知晓宁璋做了这等事情,说不得便会遂了她的心愿。
可谁知这院中的人一去便是一个多时辰,迟迟未归,无奈之下,李十娘害怕事情生变,便差了自己的丫头秋雁去替她打探消息,结果这秋雁带回的消息让她很是震惊。
先是他兄长被宁晟带到府门前打了二十大板,不省人事后被丢到街上。再是东阳侯府分家的消息……
李十娘面上带着难以置信,脸色有些发白道:“你确定这些消息是真的?”
秋雁的面色也不太好看,连连点头道:“娘子,七郎君确实是被怀化将军带到府门前打了二十大杖扔到了街上,娘子不必担心,说是宁濮回来的时候将他送去了医馆,眼下七郎君正在医馆当中医治。”
李十娘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她兄长居然会被郑氏怂恿去干了这事儿,而且此事他之前一丝风声也未给她漏过。
李十娘咬着牙,神情很是痛愤,她虽恨对李七郎下狠手的宁晟,但更恨的还是郑氏。
此人没安好心,先是教唆她去勾引宁晟,在教唆她兄长去陷害宁玖。毫无疑问,这个郑氏压根未将他们兄妹二人当人看,完全便是将他们视作了攻击大房的一根枪来使。
至于听到秋雁说郑氏被京兆尹的人带走的时候,她的心中很是痛快,
但郑氏到底是永安城内有头有脸的夫人,听闻她娘家也是有势的,就这样被京兆尹的人带走,李十娘总觉得有些不真实,下意识便问道:“这郑氏被抓走的消息,你从何得来?”
秋雁知道自家娘子生疑,于是连忙解释道:“此消息千真万确!方才京兆尹的人来将宁玖带回来的那个柳真人和二夫人一道抓走了。而且府中的下人都在议论日后的去处,说是东阳侯府要分家了。”
李十娘稳住心神,眉头下意识皱得紧紧的,“这分家的消息可属实?”
秋雁点头,“绝对属实!奴婢特意到账房那边看过,此时侯府里面的账房先生已然在开始算账了。”
若要分家,首先第一个划分的便是钱财,账房那边既然忙碌起来,那说明这消息乃是属实。
秋雁小心翼翼的看了李十娘一眼,而后道:“娘子,接下来咱们该如何?”
李十娘神色不太好看,她会尽千辛万苦故意设计与宁璋,无非便是为了日后的荣华富贵,可眼下东阳侯府分家,二房与大房的矛盾摆到明面上来……
李十娘清楚这如今的东阳侯府完全是靠大房撑着,这二房的宁濮没有什么真本事,凭着父兄的庇佑,在朝中谋了个不高不低的官职,眼下要,这二房的日子,怕是没那么容易。
思及此,李十娘不由暗自庆幸方才李氏和郑氏二人迟迟未将她与宁璋的事情定下,否则如今她便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不行不行,眼下二房生乱,若她真的嫁给宁璋,怕是讨不了好。
此事还要再做计议才是。
第二日,朝会。
一身着赭黄描金龙的宣德帝坐在上首,握拳在唇边咳了咳,眉头微皱,这些日子他身子愈发的不大好了,这时时发作的头痛更是扰得他苦不堪言,每每发作之时头痛欲裂,唯有陈全的按摩,可缓解一二。
是以宣德帝最近十分倚重陈全,无论走到哪都要带着他,为的便是在头疾发作的时候,有个人来替他舒缓。
当然陈全这手按摩方法,不是未想过交给别人,只是旁的人来做,总是没有他亲自替他按摩来的舒服。
宣德帝伸手揉了揉额头,对着下方的文武百官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他这话刚刚落下,便见朝中御史出面道:“启禀陛下,臣有事要奏。”
宣德帝道:“何事?”
御史道:“敢问圣人,若是治家不严,后宅混乱,纵容妻子惹是生非,这样的人是否可堪在朝中为官?”
宣德帝的手压在额角处道:“连小家都治理不了,妻子都教化不了,何谈为官之道?”
御史连向宣德帝恭声道:“圣上所言极是,臣要参户部侍郎宁濮治家不严,纵容其子宁璋做下丑事,任由其妻郑氏污蔑圣上亲封的永乐真人声名,这样的人,观其妻,其子品性,便可知道宁濮品性。”
“依臣之见,此人不堪为官,等他什么时候将后宅治理好了,将妻子教化好了,再来朝中为官也不迟。”
御史话一落,余下的几个御史纷纷道:“臣附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