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罢了。”不等她再多说,慈禧蹙眉打算了她话:“此事任何人无须再同我多说什么!”说完,许是觉得自己口气太厉了,便放缓了声,道:“我自有我主张,知道你心疼你皇兄,也罢,我且会仔细想想。”
“多谢额娘,女儿便知额娘是一片菩萨心肠。”
“你少那儿奉承我。”
“呵……那女儿这就先告退了,额娘也早些休息。”
说罢,同着慈禧依依不舍道别。朱珠一旁看眼里,不免有些唏嘘。
想这慈禧,自己儿子前如此专横独断,几近毒辣,却对这并非自己亲生女儿如此体贴细致。难怪有言道,生儿女也是缘分,有良缘,便也有孽缘,显见同治与慈禧便是那孽缘了,若非如此,怎忍心看自己儿子如此一众人前那样愤怒和丢脸。
琢磨着,不由轻叹了口气,忽觉好像有人看着自己,以为是载静,却不是。再往四周细瞧,却又感觉不到那视线了,不免心下忐忑,便将头低了,把脸上面具遮了遮严实。
此时慈禧兴致也已被打消不少,虽还流连热闹,但却已无心继续沉淀其间,便又听了几首曲子,看了半段戏后,便将宴席散了,又遣了众人各自回去,自个儿心事重重,李莲英伺候下沉默不语地返回了储秀宫。
但朱珠却并未就此返回西三处。
一出体和殿,她就立刻加紧脚步匆匆往前跑了阵,直至远远见到那一身黑衣男人身影出现正前方,才重把脚步又慢了下来。
一路悄悄跟着,见他似乎还并未有离去打算,只御花园中慢慢走着,沿途赏着边上风景,便想寻个借口过去跟他说上话。奈何男女有别,终是有些忌讳,脑子里话头盘横了半天,竟是想不出一个合适。
就那样一边踌躇不定,一边继续往前跟随,过了片刻,忽见他一个转身,径自朝着她方向走来,慌忙闪身想寻个地方躲,他却已微微一笑,朝着她藏身那道花架处道:“姑娘是有事要找下么?”
朱珠不得不垂头往花架外走了出来。
此时碧落已到了花架边,见她立原地,便不再靠近,只随手将琴竖到身旁,朝她脸上那张面具看了眼,随即行礼道:“原来是斯祁大人府上千金,斯祁小姐。碧落有礼了。”
朱珠忙回了礼。
之前原是想了一肚子话,却面对他时反而一句也说不出,只讷讷嗫嚅了半晌,随后才道:“先生莫非就是那天到府中同家父见面那位郎中么。”
“正是下。”
“不知……可有见过我哥哥了……”
“这个么,”碧落顿了顿,道:“斯祁大人似乎一直有所顾忌,所以直至今日,碧落还尚未见过斯祁公子面。”
“原来阿玛还未请先生给我兄长看过么……”
碧落笑笑,转口道:“令兄得病似乎已有多日,听说遍寻良医也始终未得彻底治愈,是么?”
朱珠点点头:“原先上门郎中还都络绎不绝,后来总是酬金出得再高,也乏人问津,听说宫里王太医也来府中试过,但也……”
“王太医回春之手也无法医治么?这倒越发叫人有些好奇了。”
“而且越来越重,真叫人心里烦乱。”
“姑娘跟斯祁公子感情甚笃。”
“自幼兄长身边玩耍长大。”
“青梅竹马。”
莫名说了这四个字,起先朱珠并未领会,之后发觉有异,不由抬头朝他望了一眼:“先生是何意……”
碧落不言,只微微笑了笑,那瞬朱珠忽觉脑中有些恍惚。依稀觉得似乎哪里见过这笑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怔怔朝他看了片刻,随即意识到自己失态,当即脸上一烫,匆忙垂下头:“朱珠只是想知道,若是能详细描述我兄长病症,先生可否能先给做个诊断……”
“医家讲究一个观色,一个切脉,因而纵使斯祁姑娘对下讲述令兄所有症状,碧落也无法藉此便妄下判断,所以,还望姑娘见谅。”
“既然这样,那朱珠就不打扰先生了……”
“如此,碧落告辞。”说罢,将琴轻轻一提,收入手中转身离去。
朱珠站原处对着他渐远背影怔怔出了会儿神。
随后抬头,发觉天色已有些昏暗,恐错过时间挨嬷嬷训教,便匆忙转身往西三处方向步走去,谁想走了阵忽觉有些不对,刚才一路跟这碧落走到此地,原也没留意究竟是哪里,只知看上去应是花园,随知此时再走,却无论怎样也寻不到一条出去路,之前来时那条小径是不知所踪,不由慌了起来。心想怎么皇宫内会有这样一处幽闭般所,而周遭是一个人都没有,急匆匆又来回兜了一圈,发觉仍是刚才逗留地方,不由一下子呆原地,慌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那样过了好一阵,隐隐听见高墙外似有人声低低说着什么,她忙一边跳着一边朝墙那头抬高了声叫:“有谁么?外头有谁么?”
墙外一下子静了下来,只有啾啾几声鸟叫头顶参天大树上面鸣着,过了会儿扑拉拉一声飞了开去,坠下几片叶子,径直落了朱珠脸上,而她也因此被骇得惊叫了声,因为就那几只鸟儿飞过高墙处,她一眼见到有两颗苍白头颅墙头上挂着,眼窝漆黑,眼眶通红,带着一副似笑非笑表情望着她,随后学着她样子蓦地张开嘴一声尖叫,吓朱珠当即扭头便逃!
那样一口气也不知道跑了有多久,纵然总也无法从这地方跑出去,朱珠却始终不敢停下脚步。总觉得之前尖叫声像影子般追着自己似,却又不知道究竟是些什么东西。
这情形让她不由想起小时候这紫禁城里所遇到过遭遇,便是那大公主所说坐她房里那个长脖子女人了……当时也把朱珠吓得腿软,几乎逃出宫去,时隔多年几乎已淡忘,却猛见到那两颗头颅后记忆一下子便又复苏了过来。
于是本就不安之极一颗心加恐惧了起来,眼见天色越来越暗,四周也变得越发寂静,她怕得一边跑一边不由得要哭了出来。却又不敢哭,只怕自己哭样子和声音再度把那东西给引来,所以使劲憋着,一边拼了命地用自己两只被磨出了血脚继续往前跑。
跑着跑着,忽见前方有两盏灯突兀出现,且摇摇晃晃往自己这边飘移过来,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哇大叫了声一下子跌坐到地上,抓起身旁一块石头使劲朝灯笼处丢去,朝那方向尖叫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灯笼竟也就此真停了下来。
随后显出后头一排人影,以及一抬四人银顶方轿,同时有太监公鸭般嗓门紧跟着骂了过来:
“啐!谁那儿疯言疯语挡了咱怡亲王道儿?!”
还待再训些什么,骂声却戛然而止,随即轿帘一掀一道人影从里头跨了出来,径直走到朱珠面前,蹲□朝着她脸上仔细看了看:
“你见鬼了么,朱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