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公公魔音般的笑声没有太久,很快,他命小太监请一些官员来见。小太监知道这些人是公公的心腹,显然,他想的没有错,公公又有好事儿要出来,小太监不敢怠慢,恨不能似阵风的去了。
……
晕红的烛光把厨房照的明亮,文无忧又在灶台前忙活。在她的身后,文天和顾氏含笑望着女儿忙碌的身影。一盘子新菜出来,文无忧双手捧着,自己闻一闻,笑眯眯道:“好香,”摆放到桌子上,对着文天勾起嫣然的笑容:“爹爹,无忧又给你做了一份儿路菜。”
“那我来看一看,”文天围着那菜转了一圈,有点儿不满:“总觉得哪里不对。”
顾氏轻轻地笑,文无忧恼火:“爹爹不许欺负我,用了心的,比给浩然哥哥做的时候,用心好些。”
女儿一逗就比划出女婿,由不得的文天没绷住,也一乐:“原来爹爹一直和浩然相比。”
“好吧,我说错了。”文无忧也知道这话不对,懊恼的颦颦眉头,爹爹是爹爹,怎么能拿浩然哥哥相比呢。虽然浩然哥哥也是无忧心中的重要人儿。乖乖地道:“我还做呢,下一份儿更加的用心。”
她切着菜,试图把父女的对话从云浩然身上挪开,问道:“能让尚书出京的案子,有多严重?”
“倒不严重,也过去好些年。”菜香诱人,文天拈起菜边吃边说:“我没有离京的那一年,这案子原本就由我查,不过我还没有查呢,就跟你母亲走了。”
顾氏白他一眼儿:“女儿在呢,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叫跟着我走了?”
“为了接回一个叫无忧的好孩子给我做路菜,所以,我跟你走了。”文天嬉笑。
“嗯,跟着母亲走就对了。”文无忧乐于见到父母闲话,跟着里面帮腔。
“然后呢,就出来一个叫浩然的孩子,无忧给他先做的路菜。”文天对妻子挤挤眼,话头又回到女婿那里。
“咳咳……”文无忧重重咳上几声,一本正经地提醒:“爹爹,那大案子有多要紧?”
文天装模作样的叹气:“好吧,明儿我就要走了,今天晚上只说无忧爱听的话。”
文无忧笑靥如花等着。
“其实也应该对你说说,这是太师办下的错案。”眼前站着母女两个人,文天说的只有女儿。文无忧素来得父母疼爱,没有放在心上。
只有一声反问:“嗯?”
“三十余年前,外省有一批贡物进京,另外还有税银三百万两随行。为了好运走,外省换成黄金。押运的官员叫邱宗盛,是个有名的武官。一路上总有辛苦,但没有遇到强盗等事。邱宗盛以为这一行太平,交付给户部就可以轻松返程。却没有想到,打开车上的箱子,贡物一件不少,黄金变成石头。”
文无忧瞪大眼睛:“若是监守自盗,他为什么不装着打劫?”
顾氏长长的一声叹息:“是啊,这句话无忧都懂。”
“可当时主管的官员不懂。”文天沉下脸:“当时把邱宗盛拿下,把案子上报。太师命严查,查来查去,不知给邱大人上了多少刑,到最后心底都有数这人是谁,但苦于没有证据,却不能动他。”
文无忧惊的小脸儿雪白:“盗走三百万两却不敢缉拿,那要是结案,这是大冤案了?”
“大冤案。”文天眸色阴沉:“但也得结案。太师把罪名一古脑儿推到邱大人身上,定了个斩立决。但是呢,黄金一天查不出来,就卷宗上来说,线索一天在邱大人身上,太上皇不勾,邱大人关在天牢里,一直关了好些年。”
“后来后来呢?”文无忧急切地问。
“该放盐了。”顾氏对女儿柔声。
文无忧心不在焉得往菜里放了盐。
“后来爹爹中了科举,先是查先皇后中毒案,太上皇又把这件案子交到爹爹手里,钱不是小数目,太上皇的意思只要还没有用掉,就得找回来。”
后面的话文天已然说过,他还没有查,就随顾氏离京。他只是唏嘘一声:“没有想到,这案子最后还是落到我手里。”
文无忧不关心这句,爹爹是刑部尚书,他不管谁管?只是追问:“那位邱大人,倒坐了三十年的牢,他如今还在狱里?”
顾氏展颜一笑:“他越狱了。”
文无忧顿时痛快许多。这一痛快,她呀地一声,赶紧去看锅里的菜,惨兮兮地道:“没有糊吧?”
“好女儿,你要对爹爹很用心才是,这话是你刚说过。”文天拖长嗓音。
文无忧伶俐地回道:“都是因为关心爹爹的公干,无忧才把菜忘记。”送上一个讨好的笑脸儿:“不过没事,食材准备的多,爹爹母亲稍等,无忧再做一回。”
桃婆婆和春草打下手,闻言也都笑着,把另一份食材洗的洗切的切,能干小主妇麻利的又做了一份,出锅时,自己先带着陶醉,再献宝似的送到父母面前。
“做好了,现在我可以尽情问了,爹爹,三十多年过去了,您还能找到那钱吗?”文无忧眨动着眼睛。
文天先尝着菜,觉得色香味俱佳,露出满意神色时,又想和女儿开个玩笑:“等找到了,我也只说查到一部分,克扣些给无忧打首饰。”
“那可不行,无忧当家多清廉,爹爹您也得当个好官儿,可不能给无忧抹黑,可不能学太师。”文无忧嘟了嘴儿。
文天爱怜的在女儿发上轻抚:“爹爹答应你,爹爹不学太师。你呢,你们,”又看向妻子,含笑道:“在家里好好的,不要让我挂念。”
“知道了,爹爹,我再给做个菜,母亲新教给我,是她的拿手菜,您可不许说不好吃。”文无忧转过身子,卖力劲儿的又回到灶台。
“随你,女生未必外向,”文天借机打趣妻子,顾氏对他又是一个白眼儿,再噙上笑容。
……
三月三的上巳节是个众所周知的节日,但是游春,并不仅限于上巳节。文无忧若没有主持宇文家,也还不会知道京里的游春有如此繁多。
翻开一张帖子,看一眼,抛到一旁,喃喃道:“廖家请游春,不是前天刚约过。谁有功夫去呢。”
再翻开一张帖子,看一眼,又抛到一旁,喃喃道:“张家请游春。”
“姑娘,这里还有。”春草殷勤抱着的,又是十几张请帖。
文无忧觉得自己淹没在请帖里出不来,一个管事的又进来,陪笑道:“太师让来说一声儿,往年游春是必要去的,今年不去,难道咱们家不能见人不成?太师请姑娘定下来是哪一天出门去,他也说逛逛。”
这是一个有力的理由,难道文天把堂兄弟们都拿下马,文无忧就不敢出门了?
还有一个理由,身为当家人更不能忽视。
管事的对门外望上一望,压低了嗓音:“还有姑娘们小爷们应该出去,和世家里有个走动。各房的夫人奶奶新当家,也应该见一见人。”
管事的没有别的意思,文无忧硬是听出新的含意。换而言之,更换诸房头的当家人,起因是文天。无忧姑娘没有义务有责任,没有责任有同情心,得把诸房头扶起来。
再说管这么大的家,小主妇或多或少的有些自豪感。她不得不正视这些请帖,把抛到一旁的重新捡回手中,耐心地对管事的们请教:“这几家请咱们同一天游玩,咱们应哪一家的是?”
话音刚落,门的外面,管事的说话里注视过的地方,有欢呼声出来。
随着哄地一声:“九房姐姐(九房妹妹)最好不过,”争先恐后进来诸房头的小爷和姑娘们。
小些的小爷不用避嫌,和姑娘们把无忧围住,少年的小爷们不好意思近前,但满面笑容离的也不远。
“到那一天,可以玩到晚饭以后再回吗?”
“可以穿我想穿的衣服吗?我喜欢姐姐穿过的布衣裳,母亲不肯给做,奶妈做了来,我很想穿一回。”
“到那一天,别拘着我,外家的表哥常说带我骑马,等我们去了没有人的地方,骑上一天。”
笑脸儿叠笑脸儿,笑语声加上笑语声,跟请帖似的把文无忧彻底淹没。
文无忧承认自己想的不够周到,管大家,处处是学问。身为小主妇,她有待客和收发请帖的权力,再就公派车马和轿子。她不允许的情况下,内宅中没有成年的姑娘小爷们一步门也出不去——自己偷偷溜走的和长辈们带出去的例外。
本来云浩然不在,无忧没有游春的心。但是现下呢,她不答应可怎么行?
笑脸儿和哭脸儿,还是多看笑脸儿吧。
讨好的话里,她也没有得意而慌乱。一一的听完,有些这会儿就回答。
“你还小呢,叔父婶娘不同意,不许骑马,不许偷溜去没人的地方让我们着急。”
要骑马的小堂妹苦了脸儿。
“游春会人,不是小事儿,布衣裳换个日子再穿吧。”文无忧有些想笑,她想到头一回家宴的那天,爹爹和自己一身半旧布衣的赴宴,当时还有我自清高我自洁之意,现在想想,完全就是拆太师的脸面。
要穿布衣裳的小姑娘倒好说话:“能出门儿玩就行,我改天再穿给姐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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