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晨曦微光之中,但见龙井挺拔的背影在苍茫的芦苇荡里越发显得丰神俊逸,大概,这便是那种“仙风道骨”?但凡龙井没有在吃东西的时候,看上去真的完完全全不像是凡人。
早点摊子已然在紫玉钗街上摆了起来,因着彻夜未眠,那种含混着许多内容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人口水直流。龙井破天荒的以人身在紫玉钗街上行走,十分新鲜的左看右看,也不由的犹豫起来,吞了一下口水,也把何二叔的豆腐脑儿抛在了脑后,十分为难的说道:“今日里,也不知道吃些甚么好……”
诚然,这早点摊子想来算得上紫玉钗街一道独特的风景,支摊子卖小笼包的,挑着担子卖三鲜馄饨的,在街头卖艺似的拉扯着面团的拉面摊子,支起了大油锅炸油条的,推着独轮车儿卖红枣粘糕豌豆黄儿驴打滚儿的,应有尽有,应接不暇。
“鸡汤刀削面来……”一个炸雷也似的吆喝声响了起来,我和龙井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一个赤膊大汉支起了一口大锅,那大锅之中煮着乳白的鸡汤,正咕嘟咕嘟的冒出了诱人的香气,那大汉操起了一块揉的莹白发亮的面团,一把大菜刀在手中挥舞的虎虎生风,三下五除二,又匀又透的那面片儿便雪花儿似的纷纷落入了那口大汤锅里。
不多时,面条煮透,微微发出一点小麦色来,那大汉又信手抄起了一个大笊篱,利索的将那面片儿自鸡汤之中捞起来,丢进一个大海碗里,接着用大勺往里浇上一勺子浓香的鸡汤,又从身边的大坛子之中盛出来一大勺油爆酱鸡胸,盖在了面片儿上,又飞快的抓起碧油油的葱花,清脆脆的黄瓜丝儿,嫩生生的笋片儿,一把香喷喷的花生碎,一小撮蒜泥,一勺红艳艳的辣椒油,外加一个剥好了的水煮蛋一切两半,将黑木筷子往海碗旁边一搁,大声喝道:“面好来!”
那食客忙自己个儿不辞辛苦的过来端了面,一筷子下去,先往嘴里扒,接着大声嚷烫,却依旧连吹都不想吹,稀里呼噜的连汤带面痛痛快快吃起来。
龙井喉结一滚,喉咙之中十分响亮的发出了吞口水的声音,不由分说便进了那个油腻腻的门面,倒像是熟客一般,也不生分,先大喝一声:“鸡汤刀削面三碗!三大碗!不不,三大海碗!”
“好嘞!”那大汉痛痛快快的答应一声,抄起了面团子娴熟的削了起来,点点面片儿下了锅,龙井伸长了脖子等着熟。
待这鸡汤刀削面由我端过来上了桌子,龙井毫不客气的搂过碗来,也不怕烫,连汤带水吃了个痛快,我和瓜片儿只眼巴巴的望着,龙井自然是汤汤水水也不肯分的,我只好又管老板多要了两碗,与瓜片分吃起来,这面劲道爽滑,带着麦香,做浇头儿的酱爆鸡胸则是酥脆喷香,火候十足,配着那味道十足,顺滑爽口的鸡汤面,简直鲜的能让人连着自己个儿的舌头一并吞下去。
不必赘言,龙井将梅菜我荷包里的银钱吃了个底儿掉,方才恋恋不舍的出了门面,那望而惊叹的老板犹道:“吃着好您下次再来!”
龙井满口答应,抚弄着依旧十分平坦的肚腹,道:“傻狍子,这倒是个好去处,下次记得还带本神来。”我答应一声,心想,这个月的零花儿只怕都要给这个龙井给吃干抹净了。
回到了铺子里面,只觉得十分困倦,便独个儿上楼,打算谁一个回笼觉儿,不想才刚刚躺下,却听见寂然无声的屋子里面,突然传来了嘎吱嘎吱,指甲在划着什么东西似的声音来。
我立时睁开眼睛,坐起身来,奇怪,屋子里明明通透的很,连个苍蝇也是见不到的,为何会突然传来这种声音,难不成,是有老鼠?
我去年还有一件鹅黄绫子绣花小袄儿,便是搁在大柜子里面,给老鼠啃了几个窟窿,娘痛惜不已,虽说补上了补丁,可也不曾有以前好看,因此我对老鼠是十分深恶痛绝的,这下子听见了动静,梅菜我可不好与这老鼠善罢甘休。
想到这里,我蹑手蹑脚的起身,提起了自己的鞋,侧耳细听那声音,偏生那声音方才还清清楚楚,现下里却听不见了,我心下狐疑,便又等了一等,可是半晌不曾出声,想来是给我惊跑了罢,我只得重新搁下鞋子上了床,不想脑袋一挨上枕头,那窸窸窣窣的可疑声音便又响起来了。
我眼珠子一转。便半睁了眼睛,口里却嘘嘘出气,假意是睡着了,实际透过帐子往外面偷看,结果却一点老鼠影子也看不见,这时,突然桌子上的茶壶盖,突然像是给甚么东西从里面顶着,动了一下。
错不了,肯定是老鼠钻进了茶壶里偷喝茶水,我赶紧起了身,抄起了鞋,便冲着那茶壶过去,可是那茶壶里面的东西却像是早先一步洞察了我的动向,但见那茶壶突然自己个儿自桌子上滑行了起来,一直到了桌子边缘。
若是为着老鼠打碎了茶壶,免不了得给娘一顿臭骂,我此刻终于明白了小三子口中那“投鼠忌器”的意思,只得握着鞋,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那指甲抓挠的声音又从茶壶之中响了起来,我只得从桌子另一面小心的靠近,免得茶壶若是落了地,抢救不得。
这时冷不防一个尖锐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诶?”我瞪大眼睛,环顾着卧室之内,绝对是没有人的,那这个人声,难不成是从茶壶之中发出来的?我头皮一炸,知道这茶壶之中藏着的不是妖鬼,而是一个异类,忙答道:“你……你究竟是谁?为何躲在我们家的茶壶之中?梅菜我可是大名鼎鼎的龙神使者,你若是惊吓了我的家人,我便上告龙神爷,教你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