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纺成纱线,再将纱线织成布匹。事实上,郎巴尔夫人已经决定,我们工厂的织布部门,将会对外收购纱线。今后,你们纺好的纱,可以直接卖给我们。”
像是一群蜜蜂飞来,到处都是嗡嗡地议论声。萨弗里看得出,那一双双眼睛里,还是怀疑居多。
妇女代表艾娜疑惑地问;“难道夫人真的是圣女不成?她真的是要帮助我们?”
马尔冷哼:“恐怕是嘴上说说,只想把我们哄走。”
“欺骗难道就能阻止你们再来围困工厂吗?只会使我们丧失信用而已,对我们没有半点好处。”萨弗里朝侄子点点头,手脚麻利的小书记员拿来两张纸。
“这就是我们预备和大家签订的合同。刚好这里有一位贵族老爷,可以请他替我们双方见证。”
他恭恭敬敬地送到小布罗意手上。
“供货合同?”年轻近卫军官念出标题,意外地看了萨弗里一眼,才继续正文,“……出卖方,以下称为甲方,地址……,受买方,以下称为乙方,郎巴尔巴黎纺织厂,地址……一,合同货物,产品名称,棉质纱线,规格要求,16支以上……”
合同长而细致,不同规格有不同价位,连交付方式都做了详细规定,包括双方指定验收人必须同时在场,验收时的检查事项,开具的收据,签字过程,货款支付方式。
“合同期为一年?”
“是的。”
合同还规定了在一年之中,假如市场上的面纱价格波动,该如何处理;供货量不足或超出预计时,该如何处理。另有一款,专门规定了违约责任。
等念完全部条款,沉默的思考又一次笼罩。
“这只是初步条款,许多方面我们还可以继续同你们推举的代表进行协商。”
“签订合同签必须有我方请的律师认可。”看起来,小布罗意已经打算自掏腰包了。
“这是当然。”
“没有人质疑多生产的布匹要怎么卖出去吗?”
“只有布罗意阁下。我猜其他人不是根本没想到这么远,就是想到了也懒得关心。只要自己口袋里的保住了,何必管那么多?”萨弗里挤眉弄眼。
郎巴尔不知该摇头叹气,还是该附和他的玩笑。当玩笑接近事实时,就不那么好笑了。
“那么你怎么回答他?告诉他我们准备同行会合作的事?”
“并没有。恕我无礼,夫人,有时候越是复杂的解释人们越接受不了,尤其是这样一群没有受过教育、又情绪激动的人。”萨弗里嘴里念了一句上帝,“我只说,我们接到了来自英国的大笔订单。当我大声宣布英国人生产布料的不够精致不得不从法兰西进口时,他们鼓起了掌、吹起了口哨,气氛那叫热烈。”
“……”郎巴尔也想念上帝了。
“我看得出来布罗意阁下还有疑问,但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发出质疑的话,”萨弗里得意地摸了摸小胡子,“接下来要被生吞活剥的就是他了。”
“……能够想象。”
“等其他人散了以后,他单独留下来,又问了不少问题。我说是商业秘密,大部分没回答。其实我有点敬佩他——抱歉。”
“没关系,我也跟你一样。”
郎巴尔想起在哪儿见过这个名字了。
他是个积极的革命派,弱者的同情者。他到美国去,跟着拉法耶特和罗尚博一起南征北战,解放了美国人民,而后回到国内,成了雅各宾派的一员。
在“恐怖统治”(rreur)时期,与他曾经反对的人——王室、贵族、神父、税官,与曾经共同推翻君主制的战友吉伦特派、后期温和派等一样,以“阴谋恢复君主制、颠覆共和国”的罪名,被送上断头台。
得知时日无多时,他对唯一的儿子留下的遗言是,要始终相信革命的信念,无论它此时显得多么不公、无情。
万幸他的儿子幸存下来,否则也不会有后世的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德布罗意了。
“恭喜你,”玛丽冲郎巴尔眨眨眼。
“因为我的一个难题解决了?”
“因为你的主管是个人才。危机应急处理能力很不错。不只解决了一个难题,还顺便大张旗鼓地挖了一次墙脚。”
将视野放到海外市场之后,问题就不再是市场不足,而是生产不足了。像传统纺织工坊一样采购原纱,原本就在郎巴尔的计划内——但当时只打算慢慢进行。
“结果我还得费更多口舌说服行会里的老板们。他们觉得我早有预谋,嘴上跟他们合作友好,背地里手脚不干净。”
玛丽摊手:“阴谋论总是很流行。你怎么对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