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回到家,奥尔良公爵就在马车上发了一通脾气
进了家门后满面微笑地迎上来的蒙特森夫人,也只是让他略平了平。他温着声音告诉她,自己现在心情不好,又不希望冲她黑脸,请她暂时避开。
“正因为这样,”夫人说,“或许你需要一个倾听的人。”
奥尔良心中一暖,轻轻亲吻她,仍是一个人去了书房。
她忧心忡忡地目送他的背影,准备到厨房做一些小点心。贴心侍女送来一封香喷喷的信,是夏尼夫人的。
“是关于沙龙的事吗?”她一边自语一边打开。
夏尼是普罗旺斯伯爵的情妇,和她以前一样,还是一位说话和气亲切的好姐妹;两人时常相互通信、结伴游玩。
读完闺蜜送来的消息,蒙特森夫人满脸震惊。
“上帝,这种无耻荒谬的谣言,他们怎么说得出口!”
立刻将家中的仆人召集起来,警告一番:“任何对公爵不利的谣言,我不希望从你们口中听到!”
等晚餐后,见丈夫心情有所好转,她才委婉着把谣言的事说了。
“真是太可恶了!”奥尔良公爵气得脸色跟番茄一样红,“简直可笑至极!说我是私生子?!”
“是啊!您怎么可能是从外面抱回来的孩子?不只这一条,传言还说……”
“说什么?”
“说您杀了老国王。”
“……简直无聊透顶!”奥尔良厚厚的手掌猛地一拍桌子,“有人就是看我这次出头不顺眼,想要借这种污蔑打击我!是舒瓦瑟尔?还是那个该死的杜尔阁?!”
“其实,谣言还有……”
一口气听了五六条谣言,奥尔良从最初的暴怒中冷静下来。
无论散布谣言的人是谁,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从结果来看,对他却是有利的。
这些谣言有假有真;七八条假,一两条真。假的传多了看起来像真,真的传多了看起来也像假。
如果先前那个“吸血鬼”的把日记本拿出来,效果会是惊天动地;可要是现在拿出来,反而不会有多少人信了;自己只要矢口否认,便什么事也没有——说到底,自己的出身如何,第三阶级说了不算,第二阶级说了也不算;只有国王和波旁贵族们说了才算;而他们是对谣言最为怀疑的一类人。
想通这一点,奥尔良绷直的背塌了下来,埋到天鹅绒椅背里。
费了好大一通力气,被舒瓦瑟尔和英国大使搅局,本以为万事休矣,没想到低谷爬出来是天堂。
虽然一身腥臭脏水,但他……安全了。
“到底是谁通知了英国大使?”
代号“西蒙”的弗朗索瓦没指望别人回答这个问题。他只不过是在以发问的形式思考。不过,他得到了回应:
“据说是奥地利大使梅西泄露的。”
“奥地利又能从中获得什么好处?或者是王后的意思?”
这次没有回答。被奥尔良公爵暗地里成为“吸血鬼”的青年很快放过了这个问题。以奥尔良公爵大张旗鼓的做法,英国大使知情是迟早的事。
“奥尔良公爵也是个没用的家伙。”他用削瘦苍白的手把装着日记本的盒子盖上,随手将精美的木盒扔进了壁炉。没用的人或东西都要即刻处理,这是他的信条。
是谁散播了这个破坏他计划的谣言,可能才是问题关键。
在他面前,站着一位黑袍的神父。他以天主教教职做掩护、实际上是新教净化会一员。
“听说放出消息的是‘蜘蛛女王’。”
弗朗索瓦动作一顿。
巴黎地下情报界的女王,她的身份和她的靠山都是谜团。任何问题追查到她的头上,就等于断了线索。
“看了暂时只能这样了。没有法国政府出面,美国那些赤脚佬至少还要打上七八年。他们不会放弃争取的——我们的机会还有的是。”
“牧羊者的病情怎么样?”
“玛丽王后医院的医生也束手无策。已经快要蒙主召唤了。”
“明明是主的牧羊人,生命的最后一刻却把希望寄托在伪信者开的医院上。”弗朗索瓦冷笑,“他也该死了。看了我明天得去送他一程,以免他把位子指给别的长老。”
神父压低声音,忧虑地说:“我听说,有两位长老暗中联系了在一个经常受邀给巴黎警察局验尸的医生,请他用最新技术检验牧羊者的死因,尤其是检验体内是否有毒物。”
“主赐下的毒药,他们是检验不出来的。”
神父应诺,压下心中的违和感。弗朗索瓦讽刺牧羊者,但他自己也经常查阅那些藐视上帝的不信者撰写出来的最新论文,还加入满是异教徒、泛信者的共济会。全知全能的主会怎么看待呢?
“西蒙”至今没有受到主的惩罚,或许这就是答案了。他犹记得“皮埃尔”和他的追随者那些烧焦的尸体。
“通知各人,等我接任牧羊者后,要进行一次圣餐礼。”“西蒙”说。
神父精神一振。他知道,作为“西蒙”的追随者,即便在净化会中,他们也是特殊的。
最为特殊的部分,就在这“圣餐礼”中。
为纪念耶稣受难,圣餐礼中,通常用无酵饼代表圣体,葡萄酒(汁)代表圣血。
《哥林多前书》记载:主耶稣被卖的那一夜,拿起饼来,祝谢了,就擘开,说:“这是我的身体,为你们舍的。你们应当如此行,为的是记念我。”饭后,也照样拿起杯来,说:“这杯是用我的血所立的新约。你们每逢喝的时候,要如此行,为的是记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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