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刑期将近,潋滟垂了眸子,很是难过。筷子停在碗边声音都哽咽了:“皇上,臣妾能不能求您一件事儿?”
皇帝一愣,放下筷子,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她:“朕能做什么?爱妃但说无妨,只是……你先别难过啊。”
潋滟眨眨眼,勉强勾了勾唇角:“臣妾没事,只是大哥眼看着就要处斩了。他幼时护我,兄妹情谊不浅。如今臣妾也只能看着他赴黄泉,什么都做不了,心里难免悲切。若是皇上能同太傅说,让大哥行刑时能用白布围了刑场,好歹让他死得不失气节,臣妾便感激不尽了。”
司马衷想了想,道:“这个好办啊,白布又不值钱,太傅也不会吝啬的。等明日,朕便去同太傅说。”
不就是让楚中丞免死人前,好歹留些颜面么?小皇帝默默地想,这样爱妃能开心些的话,他一定让太傅允了。
潋滟破颜一笑,眼珠子一转,将小傻子招到了内室里。
“皇上要怎么同太傅说?”
皇帝一脸单纯地道:“朕就说,楚家一门忠烈,楚中丞将死,也留些颜面给楚将军。以白布围刑场,国库不差几丈白布银子。”
潋滟闷笑,反问他:“若是太傅说,没有这个先例,也不能为楚中丞一人坏了规矩呢?”
司马衷一愣,抓抓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爱妃教朕,该如何说?”
潋滟侧头,轻声在他耳边说了一阵,怕他不记得,还是重复了好几次。
皇帝眼睛亮亮地点头:“朕明白了,爱妃聪慧。”
潋滟捏了捏他的手,叹息一声继续思量,有了白布挡刑场,要偷梁换柱,似乎就容易多了。
大哥她是拼了命也会救的,楚家就这么几个人,少一个就断一条路。小傻子如今在朝中是越来越孤立无援了,爹爹的身子也不知能坚持多久。她总要给他将来留一条活路。
她不知道离江山大乱那一日还有多远,可是以韩朔的谋划,总会是有那么一天的。她要保住楚家,保住小傻子,保住这司马皇室最后的余火。只靠她这弱女子,难是难如登天。可是再难,也要咬牙扛住了!
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韩太傅。
第二天上朝的时候,晋惠帝就说了要为楚中丞白布遮刑场的事。朝堂上一片哗然,却都看向韩朔,没人先开口。
韩太傅皱着眉,看着龙座上的人道:“皇上,楚中丞犯的是死罪,虽然楚家于社稷有功,但是开此先例,也不合适。”
皇帝忧伤地皱了眉,叹息道:“太傅,近日群臣遭难者颇多,三千太学生已经给朕上书,求臣少杀戮,多理政,你也是看见的。朕本来也觉得斩一个中丞,斩就斩了。可是毕竟是为国效力之人,尽管犯错,但忠心仍在,若是就让他这般屈辱赴死,岂不是让群臣寒心,让百姓说我大晋错待忠臣么?”
韩朔怔了怔,倒不是惊奇这说辞,而是小傻子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他很意外。
“不过几丈白布,给我臣子体面,也显示晋国大度。朕觉得很划算,太傅你觉得呢?”皇帝眨眨眼,问了又抢在他前头答:“太傅向来不是计较之人,这事就这么定了吧?”
话都没插上一句,韩太傅微微不悦,想想也知道定然是后宫里那位教的,当下也心软了一瞬,垂首应道:“皇上既然如此坚持,那便如此吧。”
反正是要死,有白布和没白布都一样。
司马衷松了口气,拍手道:“太傅真是个好人。”
朝堂里静了一阵,韩朔干咳一声,挥手示意后头的人继续上禀事务。
潋滟拖着半好的身子奔波了好一阵子,凭着楚家的关系和她自己的手段,终于在行刑之前布置好了一切。
这天,洛阳城里万人空巷,都去看那楚中丞被当街斩首。
楚弘羽素日为官清廉,交的都是至情至性的知己朋友,口碑也是极好。这日无人丢那劳什子的菜叶鸡蛋,倒是有几位友人齐齐抱着长琴跟着囚车走。两百太学生辞课送行,一人走在最前头高唱:
“有郎艳才绝,斗酒歌三声!”
众人跟在后头,齐声喝道:“歌三声!”
“一心为国尽,鞠躬不负恩!”
跟着的百姓也不禁和道:“不负恩!”
“无奈命途舛,将死当远征!”
“当远征!”
“生当为忠良,死亦是英魂!”
潋滟红了眼睛,跟在人群里走动,大声跟着喊了一句:“是英魂!”
囚车上的人被黑布蒙着头,静静的不说一句话。潋滟跟着众人唱完,眼泪都要下来了。
“娘娘保重,这前头还有好长一段路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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