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鱼觉得真正的周鱼鱼就像一只从小就被驯化了的小象,明明已经长大,明明那根拴住她的木桩它一脚就能踢断,可从小深埋的恐惧困住了她,让她到死都没能挣脱出来。
在鱼鱼看来,徐美娟这三人连对手都算不上,最多就是三只苍蝇,嗡嗡得烦人,却一点威胁性都没有,他们要是识趣点别来烦人,她也就是帮表姐讨个公道,让他们比前世过得再惨点而已。
要是他们敢打别的主意,直接一苍蝇拍下去!
不过现在鱼鱼没心情管他们,今天有更重要的事做,周小瑜停灵七天,今天要入土为安了。
殡仪馆那边的墓地墓碑已经安排好了,鱼鱼跟周奶奶借了五百块钱,加上周小瑜自己攒的那七百多块,准备给她办个豪华葬礼。
不但买了风水最好的墓地、定做了个最豪华的墓碑,还包了个小厅举行告别仪式,周围摆得都是鲜花,殡仪馆提供的塑料花和纸花她一朵都不让放。
周奶奶嫌她铺张浪费,鱼鱼告诉她:“以后我也给你这么办葬礼,比小瑜的还隆重,包个大厅,摆满鲜花,让所有人都看着,风风光光送你走!再买个大墓地,刻个大墓碑,给你和爷爷合葬。”
周奶奶就什么都不说了,又给她补了一百块钱。
周小瑜的葬礼其实没几个人参加,她这些年除了看孩子做家务就是上班、摆摊赚钱,连交朋友的机会都没有,前世的几个好朋友都是自己独立出去之后交的,现在送她走的竟然只有几个家里人和大杂院的邻居们了。
家里人又在忙着为了房子吵架,没多少心思管葬礼的事,鱼鱼就全权接手,自己一个人把所有的事给安排了。
徐美凤想反对,她倒不是对葬礼不满意,她是想难为鱼鱼为徐美娟出气,可鱼鱼就问她一句话:“我安排我付钱,你不同意就听你的,你出钱?”
徐美凤就哑火了。
早上八点半,殡仪馆的车来了,鱼鱼也没管别人,自己捧着周小瑜的骨灰盒上车。
捧骨灰盒这个事儿按理说不应该鱼鱼来做,周小瑜就是没孩子还有亲弟弟呢,那可是她从出生就照顾大的,长姐如母一点水分都不带掺的。
可俩弟弟马小刚和马小锐今天一早就被马家老太太给提早撵走上学去了,早饭都没让在家吃,破天荒地一人给了五毛钱让在外边吃,就怕周鱼鱼提出让他俩刚给捧骨灰盒。
周小瑜还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哥哥孙海城,是徐美凤头婚生的,去年进厂工作了才搬出去,以前在家也都是周小瑜给洗衣服做饭伺候了他十多年。
孙海成从周小瑜去世以后就来看过一次,带了一沓最常见的黄表纸,就再没露过面了。今天他也没来,据说厂里要赶生产任务加班。
鱼鱼对此没什么感觉,前世今生她的葬礼都不希望兄弟姐妹参加,他们不来她清清静静的更舒心。
告别仪式很简单,参加的人只有十几个,小厅门外也只有八个花圈——江致远和张大鹏一人送了四个。
装着周小瑜骨灰的小盒子很快入土了,墓碑也立了起来,等鱼鱼从墓碑前回神的时候人都走干净了,只剩下她和江致远、张大鹏三个人。
墓碑上的贴的不是照片,是一张工笔肖像画,鱼鱼出钱,江致远请他们学校的美术老师给画的。
因为选遗像的时候鱼鱼才发现,周小瑜三岁之后就再没照过照片了。
父亲去世,奶奶体弱一直住在疗养院,三岁以后周小瑜就跟着徐美凤改嫁,再没人想过要给她拍一张成长过程中的留念照了。
马家去年拍的全家福都没有带周小瑜,因为她姓周。
最后没有办法,只能请人照着鱼鱼的样子画一张小瑜的肖像当遗照。画像出来熟悉小瑜的人才发现,她跟鱼鱼长得真的特别像。
两人都隔代遗传了外祖母的美貌,白皮肤瑞凤眼,嘴巴鼻子小巧可爱,还有一个特别俏皮的小翘下巴。
张大鹏看着墓碑上的遗像画哭得像个傻子,“哥,小瑜连张照片都没有,我怕我以后忘了小瑜。”
鱼鱼没搭理他,忘了挺好,不忘记一辈子那才叫糟心。
她拿出小酒壶对着墓碑你一杯我一杯地干杯,再见,周小瑜。再见,周鱼鱼。
江致远蹲在墓碑边烧了快俩小时的纸钱了,从葬礼开始他就没停过手。
张大鹏比他还夸张,他甚至定了一堆纸糊的房子、家电和衣服,看墓地的老头用小推车推了两车才给运完。
俩人比赛似的在那烧纸,鱼鱼被呛得眼睛通红,庆幸前世自己死了没让他俩知道,也没墓地让他俩祸害,要不真是死都死不消停!
张大鹏还在那跟江致远商量:“以后清明和七月十五咱俩一起来,你这金元宝哪买的?看着挺真的。”
江致远:“我自己叠的,回去我教你。你给小瑜烧三轮车干嘛?她到那边不用摆摊挣钱了。”
张大鹏:“对,不烧这个!以后我给她烧钱花,不用再出摊了!”
鱼鱼:真后悔整块墓地,以后总这么烟熏火燎地谁受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