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定远侯府,听雪亭内,摆放着一方杉木案台,案台四个角处刻着朵朵桃花,用白玉粉作浇筑,样式显得尤为特别。
案台上,放着一张琴。
琴身乃由梧桐木所制,尾部有几缕烧焦的痕迹,尤其,是那烧焦部位留下的烙印,同样,像极了一树,开得正艳的桃花。
因而,此琴得名,桃焦。
它的主人,听雪亭内,那个一袭粉色华裳的美丽少年,今日,不知因何缘故,心情格外的好!
往日,若是琴弦松了,或者哪里坏了,他定要生闷气,低落好长一段时间。
可如今,琴弦断了三两根,他一点都不恼,两眼笑眯眯,乐不可支的模样,命人从库房拿了新弦,自己悠悠修补着。
身旁站着的两个属下,名为十一十二,相互对望一眼,眼神十分复杂。
“公子,真是那一位吗?”
“嗯。”
“可她,似乎跟您说得……不太一样啊……”
“哪不一样?”
“这姑娘……长得也太,太普通了点儿。跟公子着实有些……不搭啊……而且,您先前也看到了,她差点儿徒手就将七杀那头凶物给宰了……”
十一皱起眉,苦笑道,说话的语气,委婉之极。
世人皆知定远侯府,二公子,君长琴平生最喜桃花,别名桃花公子,可在他眼里,纵使满园桃花盛放,又哪里及得上,自家公子半分?
一想到自家公子,很可能眼睛出了毛病,相中了刚刚后院那个,平平无奇,空有一身蛮力的少女,内心不由得对此大为扼腕!
君长琴看透了手下那点小心思,也不点破,只是脑海中,忽然记起儿时的一些旧事,脸上露出一个极为古怪的笑容。
“说下去。”君长琴道。
“那些小奴,原本都可以活下来的。属下以为,这姑娘,心肠未免过于狠辣,绝非宜家宜室之人,还请公子三思。”
“还有呢?”君长琴指间修补琴弦的动作,停下了。
“还有就是……”
“闭嘴!十一,你的脑子是被七杀啃过吗?”十二朝自家兄长使了个眼色。
“十二,身为弟弟,你怎么能叫兄长闭嘴呢?在公子面前,你就不能给为兄留点面子嘛?”后半句,刻意压低了声音。
同时,悄悄扯了扯十二的袖子。
十二没理他,拉下脸,冷冷嘲讽道。
“面子不是别人给得,是自己挣得。”
“至于那姑娘的相貌,用脑子好好想想,她身上那股子杀气,绝对行伍出身。你说,一个姑娘家,手上沾了那么多血,仇家肯定不少,有怎么会轻易以真面目示人!”
“你的意思是,这姑娘,如今的模样,是假的?”十一瞠目结舌。
“不止是她,连她旁边那人,他的脸,也是假的。”
“十二,既然你早知道,干嘛不早点偷偷告诉我,害我刚在公子面前丢脸!”
“……”
“属下不明白的是,公子如何确定,她就是您一直要找的那位呢?”十一向君长琴微躬行礼,问道。
君长琴埋首于修理琴弦,见属下发问,抬起头,细细拧眉想了一会儿。
两眼望着听雪亭外,那一树树桃花,目光若有所思。
“世人皆以为,我喜欢桃花,本命物,应该是一朵桃花。琴之一技,不外乎是世家王侯公子,区区风雅之好。”
“然,我的本命物,从来都不是桃花。”
十一十二在旁听着,越听脸色越白,吓得心脏砰砰至跳。
本命物,乃修行者克敌制胜的法宝,每一个修行者,终其一生,至死,都不会将自己的本命物是何告诉别人!
公子此言,究竟意欲何为?
“我的本命物,很早之前,就已经在她身上了。”
十一十二只觉得脊背寒意森森,站立不稳,一时间,两人面面相觑,决定继续装聋作哑。
只想着万一大夫人知晓此事,定然会大怒,命人揭了那姑娘的皮!
“你们用不着担心,这些年来,真正替她挡去大半灾厄的人,不是我。”
“……想想,也有两千一百九十九个日子未见过,不知道,她会不会,认不出我了?”
后半句,君长琴说得时候,摸了摸自己的脸,神情颇有些困扰。
十一心想,两千一百九十九天,公子真是好记性啊,连尾数都记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