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微笑着接下来,只是搁在一旁,再没碰过。
她知道娘一直克扣白枳的用度,虽然是洛阳城里头来的官家小姐,却连自己这个奴婢活的还不如。
可这都是上头那位夫人的意思,她也没什么办法,而且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可没闲心操心这位姑娘的事。
这些年间,见这个小姐活的猪狗不如,再比比自己,心里面免不了幸灾乐祸一番,而且这小姐没什么大志向,蠢笨如斯,自己看这便不屑。
但就是三天前,这个姑娘让她有了巨大的改观。
或许,她不是娘亲口中的那个什么都不懂得软柿子。
三天前,跟自己说话的她,更像是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稍有机会,便从隐秘的巢穴中窜出,给你致命一击。
香玉本不愿意和这样危险的人物扯上关系,更碍于上头那位的命令,不愿意和她有过多关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白枳会知道自己和张员外家二公子的事情。
她和二公子虽然一直暗渡陈仓,但是保密工作都做得很好,不晓得白枳是怎么知道,进而用这件事情威胁自己的。而且她竟然知道,张二公子许诺给自己九姨娘的位置!
实在是太邪门了!她脊梁骨一凉,看着白枳的眼神也有那么些畏惧。
白枳之所以知道香玉的事情,是因为香玉当年和张二公子的风流韵事闹得人尽皆知,沸沸扬扬。那张二公子虽然长得油头粉面,但总归还算端正,家里面的家势对于香玉这种普普通通的奴籍女子来说,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即便后院妻妾成群,香玉也心甘情愿地跟张二公子厮混在了一起。
事情再也瞒不住,彻底爆发而公之于众那天,是因为香玉怀了张二公子的孩子,但张二公子是个怂蛋,畏惧张员外,死活不承认那个孩子的身份,平桂家的操起鸡毛掸子就追着香玉打,当时嘴里面念念叨叨‘什么九姨娘?’‘你这个混货’‘老娘的脸真是叫你丢尽了!’
想来张二公子与香玉旖旎缠绵之时,许诺的便是九姨娘这个位置。
香玉微微坐正些,指了指食盒,道:“姑娘不打开看看么?”
胭脂看了一眼那被香玉搁置的茶水,眼中微讽,此时听见香玉的话,下意识先看了一眼白枳,却见白枳仍是含笑望着香玉,没有些别的什么表情,便从善如流的掀开了食盒的盖子。
好家伙,几个流油的四喜丸子规规整整地搁在盘子里,满满一碗黄澄澄的玉米糊糊,胭脂摸了摸,还是温温热的,还有一碟色泽鲜亮的咸菜。
虽也不是什么稀奇吃食,但这比起来白枳往日的吃食,完全是佳肴珍馐!
这香玉究竟抽了什么风?平常不是眼高于顶么?
饶是沉稳如绮罗,也显得有些诧异。见到他们对这份吃食的表现,香玉满意地勾了勾唇角。要知道,人生最快意的事情之一,不外乎你站在制高点上,施舍给别人一件对自己来说不咸不淡的东西,别人却感恩戴德的模样。
但是再将目光转到白枳的脸上,却见那张小脸上波澜不惊,甚至嘴角的弧度都没有变过,目光往食物上轻轻一瞥,便再没有看过去。
香玉好半晌才挤出一丝笑,问道:“姑娘不满意这份吃食么?”
“满意。自然满意。”白枳道,但那眼光中,实在看不出什么感激的表情。
“只是,香玉姐姐今天,恐怕不只是为了送些吃的而来吧。”
香玉看了看一旁站着的绮罗和胭脂,意有所指。
“姐姐就这样说吧。我有什么事情,都不瞒着她们两个的。倒是姐姐……若是姐姐没有考虑好,大可以再考虑考虑,我还以为姐姐分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了呢。只是姐姐思考的时间可得把握好些,白枳指不定那天就见不到姐姐了。”
香玉神色一凛,正对上白枳的眼睛,看了许久,却慑于她眼中的气度,被迫撇开了眼。一时间,就连她也分不清,白枳最后一句话的意思究竟是她会离开清河庄,这才无法与自己相见,还是在提醒自己,若是事情败露,自己会被浸猪笼,才无法见面。
若是后一种……
香玉万万不想被人浸猪笼。自己和张二公子的事情若是被人知道了,在民风森严,对待女子略显苛刻的大蜀国,必然不会好过了去。
“香玉答应听姑娘的吩咐,还请小姐将香玉的事情守口如瓶。”香玉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白枳也泰然自若地接了下来,笑道,“姑娘能想清楚,是好事。白枳再怎么说也出自洛阳大家,自然不会做背信弃义的勾当。姑娘且放心吧。”
香玉松了口气,越是官家子女,琐碎的礼仪品行之事管的就越森严,她倒是不担心白枳会出尔反尔。
见香玉走了,胭脂问她们两个人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白枳没接话,但笑不语。
风雨欲来之前,总要有些人先做好铺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