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阿祥也想没想到我会这样强硬,耐人寻味地揣摩了我一会儿,他想说什么,被我一下子拦住。
强忍着胸口里的波涛汹涌,我问她,“章建松一个月的工资有多少?”
姆妈狐疑地看我,想了想,“两千。”
阿祥轻呵出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有点讪讪,姆妈重新改口,“一千一。”
思忖了一会儿,我让服务员拿来了纸笔,一笔一划地开始写起来,并且让服务员当着众人的面念了一遍。
“本人苏扇承诺,除去当场医药费营养费八万元外,另每月支付章家一千一百元,直至章伟十二岁为止。”
姆妈立马拍桌子站起来反驳,“十二岁,那才十万多块!至少要到阿伟成年才行--不对,到他结婚,你还要给他挣一份媳妇本!”
我淡淡地说,“一千一,只有这么多。而且,你和章建松也只把我养到了十二岁,刘霞给你们的好处,我就不需要一一数一遍了吧?”
这话说得姆妈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重重地跌坐回去,直直地看着我,就好像第一次认识我一样。
僵持了许久,我拿过那张承诺书,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想了想,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印上血指印。
将纸推到姆妈面前,我喉头发紧,“姆妈,你要是还记得我是你女儿,就不要做得太绝。”
她不是不明白,我一个还在读书的学生,要吃多少苦才能赚到着一千一百块。我不需要她设身处地为我着想,只希望她不要那么绝情。
看我再没有松口的意思,姆妈想了许久,才慢慢地拿过那张纸。
握着笔,她突然又抬头,“扇子,你这是要和家里断绝关系了吗?”
惨然一笑,我反问她,“你说呢?”
姆妈|的神色渐渐冷了下去,表情变得冰凉,清秀的脸上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复杂,“你会后悔的。”
歪歪扭扭在纸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她把其中一份收起来,又重复了一遍,“你真的会后悔的。”
我拿起承诺书,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我不后悔!”
离开这个家,离开你,我会难过,但绝不会后悔。
姆妈这句话,我只当是她愤怒之下说出的气话,在夜深人静想起来的时候,会让我心里钝痛一下。
直到,所有的事情一件一件展开,我才发现它们其实早已千丝万缕地联系着、勾连着,在我毫无察觉的时候,已经构造出了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将我这个可怜的食物捆在了中间。
而这句话,就是蛛网最中心的开始。
是它,牢牢绑住了我的手脚,让我无可奈何地、落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中……
逃离了让我心碎的餐厅,逃开了已经情义断绝的姆妈,我让阿祥径直带我去了警察局里。
签了无数文件,交上了和解书,终于换来了嘉仇的自由。
我坐在车里,双手不自觉扒在玻璃上,死死地盯着大门口。
看着那道原本挺拔如松的背影,佝偻着背脊,踽踽独行,我的眼泪一下子从眼眶中破关而出。
自由的第一缕光照在他身上,打得他顿时抬手挡住,不敢直视。
缓缓地放下手,嘉仇适应完光明之后,开始寻找起来。
一双眼睛四处逡巡,渐渐有点着急,瘸着腿不断地走来走去。
看他动到伤处,疼得弓腰喘不过气来,我急得想要冲出去扶住他,却被一旁的阿祥一把按住。
“你忘了你答应巧姐的话了?”
想起刚刚电话里的对话,我顿时无力地跪坐下来,傻呆呆地看着一车之外疯狂寻找我的嘉仇,泪流满面。
阿祥走下车,走到了嘉仇身边,距离太远,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
将一个信封塞到了嘉仇手里,阿祥转身就走,独留下嘉仇望着手中的信封出神。
车子启动的一瞬间,嘉仇突然回过神来,不管不顾地朝着车子跑过来。
他奋力拍着窗户,即使在外面看不见里面的样子,他却无比笃定地大喊,“扇子,你是不是在里面?你出来,你见我一面啊!”
车子毫不留情地驶出去,他渐渐追不上来,手掌仍旧奋力地拍着车窗。我哭得喘不过气来,双手贴着他的手掌,妄图汲取那一点点温暖。
嘉仇双目通红,声嘶力竭地喊,“什么叫离开一段时间,我不同意你离开!”
一个踉跄,他控制不住跌倒在地上,摔得站都站不起来,绝望地看着车子渐行渐远。
我胡乱拍着车窗,终于崩溃地哭出声来,“嘉仇,对不起,对不起!”
千千万万无法宣之于口的情绪,最终化成了苍白无力的三个字,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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