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
陆景回过神来,这才明白定是虞七襄这丫头顽劣,偷偷跑来的。
二人还未说上几句。
戴月仙人已转过身去,步入云间血雾,手指轻拈,那云间的雾气仿佛化作一条条血色的丝线,飞临戴月仙人身躯之前。
戴月仙人聚拢了许多血色丝线,拂袖之间,身前多了一个玉色宝瓶。
他打开宝瓶,一条条血色丝线便就此飞入那宝瓶中顷刻间消失不见了。
戴月先人一丝不苟的收集着天上的雾气。
而披星仙人却打量着陆景。
她随手将手中血花重新别在发间,乌黑柔顺的头发直落肩头,眉梢间自有一股仙气荡漾。
那仙气截然不同于元气,衬得披星仙人自有一番韵味。
“人间确实难寻你这样的少年。”
这一位披星仙人徐徐开口,道:“等到戴月仙人收了这河中道的血雾,天上自然会重开天阙,到时候……你便可随我们登临天上仙境。”
司晚渔眼神轻动。
陆景微微一愣,他转过头去看了披星仙人一眼,眼中似有不解。
司晚渔一抿嘴唇,压下笑容:“陆景,仙缘在此,二位仙人……要收你为徒,带你登天。”
陆景恍然大悟,点头道:“在葬龙城中,有齐国横山神庙琴祭安霓旌曾与我说过,临高山上来了两位仙人,要自赐我仙缘。”
披星仙人双眼中似乎有流光溢彩,她抬头看上天穹,笑道:“在这人间,你称得上天赋不俗,登临照星之境便可映照勾陈元星。
若去了仙楼,拜我与戴月为师,受仙人之法,携来仙气入体,不久之后你便可以出天关,俯视人间……”
披星仙人话语未完,陆景却忽然皱了皱眉头,他看着戴月仙人收集血雾的背影,自言自语道:“为何登了天,就偏要俯视人间?”
陆景似乎是在自语,也似乎是在询问披星仙人。
披星仙人泛着神光的面容上笑容更盛:“天在上,地在下。
等你登上天关,低头看人间,便可看到长河如同虫蛇一般匍匐,亿万生灵熙熙攘攘如野草一般生长在地面上。
人间自有强者,可那些强者与你相比,尚且还有许多不如。
到了那时,陆景,你便会乐于俯视人间,看看凡间众生究竟在做些什么,也算是一种消遣。”
“消遣?”
陆景叹了口气。
一旁的司晚渔想起了莫名遭受天罚的青城山,又举目四望,看着笼罩临高山的血色雾气。
这重安王妃不由开口道:“若人间万物生灵皆为仙人眼中的消遣,二位仙人又何苦来这一处死地。
这里死了太多人,活着的人也熙熙攘攘,前去寻一条生路。
你们来了这河中道,只怕看不到消遣了。”
陆景沉默不语,他忽然间想起登上天关,又下人间的四先生。
“四先生拔剑斩仙人,开天关,硬生生回归人间,想来即使觉得天上无趣,也是不愿意俯视同为血肉身民的人间生灵。”
“而这两个仙人前来人间收集这凡间生灵散出的血雾,却只将凡间生灵当做消遣……怪不得夫子要登天而上,枯坐在那处天上小院中研习学问。
夫子在,天上仙人行事便不可太过。”
陆景心绪平静,眼神中也无丝毫波动,更无丝毫的心动之色。
披星仙人看到陆景的神情,脸上的笑意收敛下来。
“你不愿随我们登天?”披星仙人询问。
陆景坦诚点头道:“陆景生于地上,许多重要的人也都活在人间,若登了天,也开始将这人间生灵当做消遣,开始俯视天下,只怕便见不到那些重要的人了。”
“而且……二位仙人,我早已拜了老师,再拜二位为师,于礼不合。”
“太过迂腐了。”披星仙人道:“你拜了老师,再拜我二人为师又有何妨?我等又岂会介意?”
“可我会介意。”陆景道:“人间确实有许多学问、规矩颇为迂腐,可生而为人,心中总要有所持,有些礼迂腐,自然可以不遵循。
可有些礼仪关乎做人之道,如果漠视这些礼仪,只怕陆景未曾登天,便也要视人间生灵为消遣了。”
“做人有什么好的,不如做仙。”披星仙人脸上露出笑容,竟然是直截了当的讥嘲:“凡人不可得长生,寿不过区区百年,便是你登临天人、人仙之境,受天地规则制约,也可活短短三百年!
除此之外,人间尚且有众多劫难,既要遭受雷劫,又有病死枯荣,人……又怎能和仙相提并论?”
“况且,我与戴月仙人收你为徒是你的仙缘,你那人间的老师又是谁?可与我们比肩?
陆景……你在坚持些什么?”
“我的老师是谁?可否与你们比肩”
陆景低着头,嘴角同样露出些许笑容。
你们……又如何能与老师相提并论?
远在太玄京书楼修身塔。
观棋先生脸上带着疲倦,身上披着厚重的衣衫。
天气早已入秋,天气微凉,却远称不上寒冷。
可观棋先生却似乎很冷,偶尔伸出手来拿过桌案上的热茶,手都在微微颤动。
此时,观棋先生一如既往拿过茶杯,正要喝茶。
恰在此时,他递向嘴边的茶杯却微微一颤,从中撒出几点茶水来。
那几滴茶水落在作案上,其中竟然有山水风雨凝聚。
山水风雨过后,各有几点景象闪过。
那景象中,有一处是神秘的符钱乍现而来,西云龙王的元神从中流淌出来,化作盘踞的真龙,低头望着陆景。
哐当!
观棋先生手中的杯盏落下,砸在桌案上,这位久不曾踏出修身塔一步,将要身死的青年猛地站起身来,强烈的晕眩令他无法站稳,可他仍然朝前走去……
直至那茶水中的景象再变,变作临高山上的场景。
临高山上,披星仙人脸上正带着讥嘲,与陆景说话。
观棋先生看到陆景无恙,又长长松了一口气,这才回身坐下。
“陆景……是我的弟子。”
观棋先生拿过一支笔,缓缓在桌案上的草纸上书写起来。
“你们又算得了什么?竟也要与我比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