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东西,只有被爱着长大的人才能够拥有。
苍苍的那一份“天真”是“韩惜”不可能模仿出来的——并非被人“爱惜”着长大的“韩惜”不能,改名换姓的“江雪”也不能。
江雪在苍苍身上渴求着自己没有的部分,却总会被映照出自己心中的阴暗。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跟我来,雪姬殿下。”
安倍晴明忽然捉住了江雪的手腕,拉着她往别处走出。
江雪也没去挣脱,任由这位平安京的大阴阳师拽着自己向前——反正她的手腕也不疼。她还在想着安倍晴明到底要带她到哪里去,结果走出没多远就到了她熟悉的地方。
应该说,这是她在安倍晴明家中最熟悉的地方了。
——她抄书抄了不知道多少天的书房。
两人进去之后,安倍晴明合上门,直接一道符贴在门上,倒让江雪有些惊讶。
“晴明大人家中还用贴符吗?”
“那是阻断声音传出的符。我让神将们都出去了,在这里说话不用担心会有其他人听到。”
安倍晴明解释了一句,直接从书架里取出了《占事略决》扔向江雪。
江雪手忙脚乱地接住,看了一眼封面就更慌了。
“晴明大人!您再生气也不用扔自己的书吧!”
安倍晴明静静地看着江雪,过了几秒才说:“这本书雪姬殿下已经抄过一遍,想来也会背了吧。”
“……这是要做什么?您不会特意让我把书背一遍吧?”
江雪有点慌。
她是抄过这本书,抄的时候也会背,现在就不见得会了啊?
随堂测试就已经很过分了,现在还抽查?
安倍晴明失笑。
“让雪姬殿下背书又有何意义。雪姬殿下根本没有用心学过其中的内容,不是吗?”
江雪把书放到旁边几案上,免得不当心损坏了又要她抄一遍,随后才给自己辩解伸冤。
“晴明大人这句话太伤人了。我也想学,但是学不会有什么办法,大概我没有这方面的才能吧。”
安倍晴明笑了起来,反问道:“雪姬殿下何以断定自己在阴阳术上毫无才能?”
江雪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如果我有才能的话,都拿着《占事略决》看了那么久,总该学会什么吧?”
“错。”安倍晴明露出了江雪极为熟悉的那种狡黠而略带恶趣味的微笑,“如果是毫无才能的人,他根本看不到书上的字。”
……你这还是特定人群才能看见字的无字天书啊?!
江雪被这句话给堵得一口气差点没接上来。
“可是您之前好像不是这么说的!每次您问我是否看懂的时候,都会长吁短叹,一口一句‘我毫不藏私地教导你,你却学不会,真是枉费了你在音乐上的才华’——没错吧?”
安倍晴明闻言,更加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重复道:“学不会是枉费了你在音乐上的才华——老朽是这么说的吧?老朽何时说过雪姬殿下没有才能呢?”
江雪愣了一下,又把那句话默念了一遍,申辩道:“音乐和阴阳术根本就是两回事吧!”
“嗯,对普通人来说,的确是两回事。不过,对于可以用音乐来调理天地之气的雪姬殿下而言,这就是一回事啊。”
安倍晴明笑眯眯地说。
江雪惊疑不定地“啊”了一声,满头雾水。
安倍晴明笑着摇头,无奈地叹息一声。
“阴阳道起源于雪姬殿下的故国,核心理念是以阴阳五行来阐述世界的真理,无论什么符咒术法都在这一理念的指导下。乐是天地之声,乐师是聆听天地之声而演奏之人,那和观测天象、勘探地理而施展术法的阴阳师有什么不同吗?只不过乐师用的是‘乐’,阴阳师用的是‘咒’,道路不同,终点一般无二,不过是同一道理不同的表现形式罢了!”
江雪听得似懂非懂,努力回想着阴阳家的思想。
“阴阳消长,五行生克……”
“定四时,分寒暑,翻覆*,惊蛰雷鸣,化死为生,催天柱,斩地脉,逆乱四时,颠倒五行,覆生为死——雪姬殿下从未觉得这与《占事略决》中所载有重合之处吗?”
安倍晴明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定四时、分寒暑——这是天文历道所为,乱四时、倒五行……这便是多少阴阳师苦修一生也求而不得的境界!更不用说‘斩地脉’了!风水不精的人连地脉也找不到,遑论斩断!”
“……哎?”
江雪这回是真的被惊呆了。
对她来说,这两句话背得滚瓜烂熟,这就是“乐师”自傲的根本,或者说,这就是乐师能力最高的描述,所有乐师、或是憧憬乐师之人都能把这句话倒背如流,可要说“释义”,也就仅仅是字面含义的释义而已。
乐师可以改变季节气候,可以起死回生,可以让昼夜颠倒,这都是江雪亲眼看过、也亲身体会过的。
但是,这两句话竟然和阴阳道有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