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没有贸然取出藏在胡琴中的那柄剑,她不知道这里是否又会有一些奇妙的阴阳术布置,过早地暴露底牌是不智的,她还是好好地继续扮演“柔弱的姬君”好了。
黑暗和寂静会令人产生并不愉快的联想,也会带来动摇和恐惧。
江雪抱着胡琴拨了拨琴弦,确认了音准没有问题之后就随意演奏了起来。
在乐声之中暴露情绪也是不智的,这时候她终于发现了天音阁一贯贯彻的“有技无情”的理念有多好了,即使乐师的心情糟透了,也还是可以完全掩饰起来,不暴露在旋律之中。
她以前有个天音阁的好友真是太好了。
虽然理念不合,不过,那家伙还是不厌其烦地教了她“天音阁”的技法。
有技无情,便是与高山流水馆推崇的“有情之乐”完全相反的崇尚技法的音乐,以剥离乐师本身的情感来忠实地体现乐曲本身的模样,这种技法用在那些赞颂神明或是与宗教相关的音乐之中会有出类拔萃的效果。当然,在天音阁本身的说法是,这才是音乐原本的模样,舍弃乐师本身无关紧要的情感才能够更加深刻地体会“天地之声”,才可能在乐师的道路上更进一步。
换而言之,天音阁的终极理念是“天地无情”,所以认为感受天地之声而演奏的乐师也应当追求“无情”的境界。
与之相对的,高山流水馆则认为“天地有情”,以“万物有情,能感其情皆我知音”的理念推广着自己的音乐。
在那个世界的时候,限于立场,出身高山流水的第一乐师江雪怎样也不可能当众承认天音阁是正确的,不过,她本心并不认为天音阁是错误的,以“科学”来看的话,可能会更接近天音阁的认知。
有技无情……
江雪回忆着友人向她演示天音阁技法的第一首曲子。
那是一首非常复杂的乐曲,复杂到足以令初学者只顾着想要如实演奏乐谱就耗尽心力,根本没法去想别的,当时她坏心眼地想天音阁是不是故意用这种曲子来当“入门习作”,好让入天音阁的学徒走上追求技法、摒弃感情的道路。
第一个音符是这样。
江雪找到了记忆之中的旋律,一个音接一个音地演奏下去。
这原本是筝曲,一首曲子几乎用了所有筝的技法,全曲的速度偏快,更有几段快到足以闪出手影,让人目不暇接,想要完整地重现在胡琴上恐怕有点难,不过如果稍微放慢速度的话,倒是还能尝试。
据说这是天音阁中每逢节日庆典等等重大日子必然演奏的乐曲,最初是祭祀之乐,配以巫祝的舞蹈。
那会儿江雪直接说按照这种旋律估计巫祝跳起来得跟疯了一样,然后她就被友人直接拿起竹简砸了头。
啧。
这么快的旋律,如果要叩着旋律来跳舞,不是脚抽筋也要手抽筋吧?
江雪一边重现着这首曲子一边腹诽。
她都已经放慢了速度,倘若是原速,无论怎样想,跳起来也跟被电打了似的抖个不停吧?
高山流水的乐曲演奏时最重要的评判标准是“是否能够打动人心”,因而追求的是正确地理解乐曲本身想要表达的意象与感情,与之共鸣,再把自己的情感传达给听众。
天音阁的评论标准则是“是否正确”,最重要的便是要能够像复制一样原原本本地演奏出乐谱的记载,如果乐谱表现的欢乐,那么乐师就以技法原样呈现,如果乐曲表达的是哀伤,那么也一样,而乐师本身不能沉浸在乐曲之中,要以超脱的姿态俯视着这样的演奏。
正是因为这样的区别,江雪才能够在奏乐的时候还如此地走神,如果投入感情,那就不可能从乐曲之中抽离心神,更遑论思考别的问题了。
机械正确的演奏在某种意义上可以上技法高深的乐师冷静下来,就像是普通人在陌生的地方做着自己过去熟悉的事情可能会找到安心的感觉一样,这一种理所当然的“熟悉”和“我可以做到”的认知会带来浅薄的自信。
江雪闭上眼睛,试着找回自己曾经在那一座钢铁浮城之中习以为常的“冷静”与“孤独”。
动摇的心不能驱使刀剑,狂躁的心也不能控制刀剑,即使带着深刻的杀意,也一样要冷静下来,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剑,蛰伏着、等待着最好的时机。
献给神明的祭乐演奏到了尾声,江雪忽然听到了别的声音。
从外面传来的声音,像是什么细小的东西在刮擦着什么。
江雪霍然睁开眼睛,警觉地抱着胡琴走过去,低声喝到:“谁在外面?”
一个细软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来。
“是我,股宗,雪姬大人,您还好吗?”
股宗,猫又股宗。
麻仓叶王的那只猫又啊。
江雪冷笑一声。
人都不来,派个猫来讽刺她?
“怎么,麻仓叶王派你来传话?说吧,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吧,我听着呢。”
出乎意料,猫又股宗没有说出什么恶意的话,反而焦急地扑到了门上,在一声闷响后过了会儿才急急地说:“雪姬大人,请稍安勿躁,我在想办法救您……叶王大人他……疯了……”
江雪愣了会儿,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算什么?
这游戏总不会想要说“精神病杀人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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