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带他去城里看了看。下午忘记知会你一声,让你着急了。”
她粉颊微红,眼神潋滟,本就十分俊俏的面容越发好看了。赵长青舌头打结,支支吾吾地竟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李翠娥一看赵长青看自家闺女看直了眼,忙上前站到两人中间,将乔秀兰挡在了自己身后,又对着赵长青笑道:“长青啊,你看你一个大男人,家里也没人帮衬,小石头这一受伤,就不能放着他不管了。反正婶子也不用下地,就把小石头放我家,代你照看他几天,你看怎么样?”
“这、这不好吧。”赵长青看了看皮猴似的小石头,又看了看李翠娥,皱眉道:“婶子身体不好,这小子又不定性,别把您累坏了。再说这点小伤,不值当什么!”
“小石头的伤在头上,城里医生说这事可大可小,不能马虎的。再说他挺也挺乖的……”乔秀兰在李翠娥背后出声。
李翠娥把手伸到了后面捏了她一下下,示意她别多话,然后又继续说:“这么个小孩子,能累啥。婶子都能把你几个大哥拉扯大,还治不住他了?你别操心,就这么说定了!”
赵长青小的时候受过乔家不小的恩惠,李翠娥拍了板定下的事,他还真不好回绝。而且他确实心疼儿子,眼下正值秋收,他每天累得自己都顾不过来,小石头今天只是磕破了头,万一下回……他不敢细想。
他抱起小石头细细地叮嘱:“那你就在这里待几天,但记住了,千万不能调皮,你要是不乖,爹知道了就打你屁股。”
小石头只咧着嘴笑,也不知听懂没听懂。
赵长青和儿子说完了话,又对着李翠娥一番感谢,就准备回去。
“长青哥,你吃饭了没?”
乔秀兰出声询问,又得了自家亲娘一顿眼刀子,她浑不在意,从李翠娥身后探出半边脸笑着问:“天色也不早了,你回家做饭怕是要晚了。不嫌弃的话就在我们家吃一口。”
李翠娥急的直叹气,自家闺女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先是对着小石头格外热心,现在对赵长青这个老光棍都是格外照顾。但是闺女话都这么说了,李翠娥还能怎么办?只能当什么都没发现似的,热络地招呼赵长青:“是啊,天可不早了,在我们家吃上一口再走吧。”
“不用了不用了。”赵长青连忙摆手,“我已经吃过了。”
话刚说完,赵长青的肚子就响亮地咕咕叫了两声。他黝黑的脸颊上顿时出现了一丝红晕。
李翠娥虽不想自家闺女和赵长青多接触,但也不是那等狠心人,想着赵长青也确实不容易,她不由分说地把人留下了。
乔秀兰被打发到灶头上端吃的,李翠娥就和赵长青在堂屋里说话。
晚饭过后乔建军带着一大家子去开生产大会了,所以这会儿乔家院子里静悄悄的,能清楚得听到他们的说话声。
“长青啊,不要嫌婶子唠叨,你也老大不小了。过完年得有二十六了吧?你再不说亲事可就真的来不及了!”
“谁能看得上我呢。”赵长青的声音闷闷的,“我知道婶子是关心我,但我身无长物,家里就四面土墙,人家好好的姑娘跟了我,也是吃苦。我现在也不奢求那些了,就想守着小石头长大,就这么过吧。”
李翠娥叹息一声。虽然赵长青家里成分不好,可他却是屯子里的老人眼皮底下长大的孩子。性情温厚不用说了,还是一等一能干活的。这么守着个痴傻的、没有血缘的孩子过活,实在太让人心疼。
李翠娥张了张嘴,想说不如把小石头送到城里的福利院,但看到小石头正踮着脚伸着手,拿着一颗被捏皱了的糖放赵长青嘴脸送——那糖是乔秀兰去城里的时候给他买的,拢共也就一小把。本以为这孩子都自己吃掉了,没想到竟是藏着留给赵长青吃。李翠娥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乔秀兰在灶头上听着,心里是一阵一阵的疼。
赵长青那么好,不论哪家姑娘跟了他,往后肯定是会过上幸福日子的。别人不肯嫁她,她肯呀!
要不是她已经重活一辈子懂事了,现在恨不能立刻冲出去和赵长青把话讲清楚,把两个人的婚事给定下来!
乔家的晚饭是杂粮馍馍和凉拌野菜,杂鱼汤。不过乔秀兰交代了母亲兑了山泉水进去,所以这两天的饭食格外可口。平时还能剩下一两个的馍馍居然全都让家里人吃完了。
她烧了火热了汤,翻出橱柜里的精白面,利落地和面揉面擀面条,等鱼塘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时候,她的面条也擀好了。
面条下锅后煮了一会儿,很快便熟了。乔秀兰知道赵长青胃口大,特地做的手指粗细的手擀面。手擀面翻滚过后,吸足了汤汁,白胖胖的看着十分可口。
乔秀兰盛了一海碗的面条,端着一碟子凉拌野菜,就去了堂屋。
“快趁热吃。”
冒着热气的面条放到了赵长青面前,他却惊得不敢动。
精白面啊,这么金贵的东西,他都不记得上一回吃到是何年何月了。
他的脸涨红了,生怕是乔秀兰这个娇姑娘不知道东西金贵,忙把碗往外推了推,“不用不用,我随便吃点就行了。”
李翠娥嗔怪地看了自家闺女一眼。不过精白面虽然金贵,自家吃得少,但也不是吃不起,每次家里孩子从城里放假回来,全家人也会吃上一顿。反倒是赵长青这诚惶诚恐的态度,让李翠娥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
“吃吧,今天正好家里馍馍吃完了,你妹子给你现做的。”
赵长青还要推拒,但李翠娥态度也坚决,只说她们都吃饱了,这面条放着没人吃,一会子坨了就浪费了。
冒着热气的精白面条,那香味可真是跟钩子似的。
推拒不了的赵长青道了谢,先喊了小石头来吃。小石头早就让乔秀兰喂饱了,笑嘻嘻地跑开了。赵长青就自己捧着海碗吃了起来。
奶白的汤底鲜香爽口,吃不出一点鱼腥。面条劲道爽滑,比那卡人的杂粮不知道好吃了多少倍!一口面条下肚,好吃的差点让赵长青把舌头囫囵吞了。肚子里耐了一天的饥饿感被提高到了极限,他大口大口吃着,但每一口都细细咀嚼,不敢怠慢。
乔秀兰就在旁边静静看着。
男人吃饭还是这么香,就好像上辈子自己摆面摊那会儿一样。那时候不论自己收摊多晚,工作了一个白天的赵长青都会来等她收摊,吃一碗她做的面条,再陪着她一道回家。夜里的小巷子可黑可暗了,可只要他在身边,便一点都不会觉得害怕了。
乔秀兰不自觉地湿了眼眶。
李翠娥在旁边可急坏了,自家闺女看赵长青的眼神温情脉脉,绝对是要出事啊!
一海碗的面条,赵长青一眨眼的工夫就吃完了。滋溜完最后一根面条,他还端起碗,咕咚咚把面汤全喝完了。最后他一抹嘴,才发乔秀兰正半哭半笑地看着自己,而旁边坐着的李翠娥,正黑着脸瞪着乔秀兰。
他也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事,只多半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婶子,谢谢您的面。小石头就麻烦您了。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你吃饱了吗?”乔秀兰跟在他后头送他。
“饱了饱了。”赵长青闷着头,耳根子都发红了。他也不敢瞧她,说完话就逃也是的离开了。
乔秀兰跟赵长青在北京遇到的时候,两个人的年纪都不小了,赵长青经过一番磨砺,沉稳沧桑,面对任何事情都从容镇定。没成想这老男人年轻的时候居然是个容易害羞的性格。
乔秀兰忍不住抿着嘴笑起来。
“兰花儿,你跟我进来!”李翠娥脸黑的堪比锅底。
遭了,自家亲娘一定看出什么来了!
暮色四合的时候,不论是农村里的,还是县城里的劳动人民都该回家了。
周瑞从一个位置隐蔽的筒子楼里出来,让附近放风的小弟收了工。
他虽然才三十出头,但接管黑市好些年了,六几年满大街红卫兵、红小兵的时候,他就开始干这个行当。这么些年了,同行跑的跑,坐牢的坐牢,只有他,屹立不倒。靠的,不过是一份谨慎认真的态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