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并且眼睁睁地遥望她背影越行越远。这是世上最悲哀的事。
庆娣努力地朝他笑,“你是好人,你也无奈。以前我就知道,我没怪过你。”
他专注地注视她的笑容,喃喃说:“对不起。为了你为我做过的不求回报的那些,为了我混账得没有好好珍惜你,对不起。”
她咬紧下唇,不敢开口说一个字。从烂漫少女开始,对他的爱像天上的璀璨繁星,无时不刻地,指引她前行,一路跌跌撞撞,走走停停,即便是踽踽的今天,她也不曾有过一丝怨恨,只作是曾经历了一条喜旅。
手机铃声撕裂枯寂的夜色,庆娣回神,打开来看是圆圆的短信,她望姜尚尧一眼,拨通圆圆电话说:“我晚些过去。”
再抬头,他想是听见电话中的喧闹,轻声问:“你还有约会?”
他满脸的不舍与渴望,却在庆娣微微点头后强笑说:“那我……也该走了。”
庆娣踌躇片刻,问说:“你什么时候到的?”
“打电话给你的时候。”
她计算来时的路程,“那没吃晚饭?”
姜尚尧摇头。
庆娣无奈叹息,“我陪你去附近找个地方吃饭。”
他点头,接着迟疑地说:“我想吃面,你做的。”
哀恳的语气让她无法说一个“不”字,庆娣立身回首,看进他眼里。他似也知道到这要求过分,讪讪地,却坚持着回视她。“吃完我就走。”
庆娣再次于心中叹息。
上了楼,她径自拨开蜡染帘子进了厨房,不一会响起拍蒜炝锅的声音。姜尚尧立于小客厅中间环视一周,和春节时差不多的布置,只是阳台一角堆了更多货,而窗台上撤了水仙盆,种了一排不知名的绿色植物。
这是她的家,也是他魂牵梦萦的地方。诸多想象中,无论她慵懒地打着哈欠,从房间走出来,晨光在她肩头跳跃;或是灯下,她光裸着两条长腿蜷曲在沙发角落低头看书;也或者,她在阳台当风而立,晾干湿发,目光穿透千山万峦……每一幕场景,他想象自己就在她的身旁,而梦醒,方知她远走天涯。
庆娣拨开帘子,打断他的遐思,“吃饭吧。”
姜尚尧随她在桌前坐下,一会功夫她不仅煮好面,另外多做了两个凉拌小菜。
“醋没家里的好,你将就一下。”
“很好了。”他挑起一挑,发现碗底有两只鸡蛋,于是怔然。她回避他的目光,想必也忆起当年在南村小学厨房里的那一幕。
时隔两年,再次尝到她亲手煮的面,他心中既喜且悲,交织在一起,个中酸楚无可言道。“很好了。”
“吃吧。凉了搁胃里,不消化。”庆娣递给他一张纸巾,自己托颐坐在另一头,垂目注视桌面的木纹,似是想看出一朵花来。
沉默中,他连面汤也喝个干净,然后像寂寞的福头般,目光紧紧追随她进了厨房,直到庆娣洗好碗在他对面再次坐下。“考试成绩出来了?”
庆娣点点头,反问:“家里好不好?姥姥身体康复得怎么样?”
“都好。你现在,你约的人是……”
庆娣坦然凝视他,不置一词。
姜尚尧颓然而笑,“我没有过问的资格。”
“有公事来京里?”
他默默摇头。
来回十多个小时,只为说几句话而已。眼前忽然闪过周村矿场前亲睹的那一幕,想起两年多前他抛下婚纱影楼中的她匆匆离开,庆娣一时失语,不知该不该庆贺这迟来的荣光。
“那你……”随着声音顿止,她置于桌面的手掌紧握成拳。现实生活静好安稳,她只需要迈过下个月复试的关隘,再努力读书,未来生活的美好指日可待。何苦揭开情感的疮孔,穿凿回不复的过往?
但是,但是……
“那我走了。”见她许久不发一言,只是垂首握拳,姜尚尧落寞地笑。
她送他下楼,临上车前,庆娣嘱咐说:“路上小心。”
积郁的种种不甘不忿,被她温柔目光轻轻拂来,渐渐消散无踪迹。硝烟尘世中,只要有她的温柔照拂,只要有寸土容身,他姜尚尧依然能屹立岿巍。
他突然近前一步,托起她下巴,拇指缓缓摩挲她的轮廓,目光贪婪。
庆娣心跳为之一顿,惴惴不安地问:“你真的好吗?”
他扯扯嘴角。不言而喻,在习惯了那些甜蜜后,没有她的岁月,时光已老。他拨开她腮旁的碎发,深邃的目光一一扫过她眉间,鼻尖和唇角,然后低头吻在她额发上。“如果我……”话语突止,他扬起脸,笑意淡然,“我走了。”
庆娣愁眉深锁,注视浓稠夜色中车灯消失在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