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有心开口也已无力。
“石头……”他张开嘴想说什么,最终放弃,只是无奈地笑。
“德叔,你利用景程打击我,只要他出事,为钱也好,为报仇也好,我都会为你卖命。只是,为什么会是我?”
为什么?为了当年英子对他的不屑一顾?为了迷/奸了她之后的那个清晨她送他的两个耳光?为了她去内蒙时他一路追着火车喊她的名字,她头也不回的决然?为了再见时,她牵着的孩子,从那张小脸蛋上,依稀能看到她爱的那个男人的轮廓?
三十多年不复的青春里,他也爱过恨过,也流过泪,也揉碎了心。
区德干涸的眼里隐隐闪现水光,最后从眼角滑出一滴泪。
“姜哥。”光耀再次提醒。
这熟悉的声音令区德心神剧震,他口里嗬嗬有声,直瞪着声音来路。
光耀低叹,知道躲不过去,缓缓由阴影里出来。
二十多年来视之为心腹,视之若子侄,区德犹有些难以置信,他微张着嘴,目光从梁光耀身上移向姜尚尧。惊怔过后,有一层更浓重的恐惧浮起心头,他一直担心养虎为患,却不知他患在肘腋。
“‘养士如饲鹰,饱则飏去,饥则噬主’,德叔,你那套老观念没用了。我和光耀,没人甘心做你的鹰-犬。”
“你好……”如此境地,区德笑得磊落,“你做得很好。”
姜尚尧绷紧下巴,目光停留在区德那张松弛的老脸上,却穿透了二十年记忆,回到积沙围的小院子。那时暑假他最爱与黑子去河里玩,玩到满身泥水地上岸,回到院子里,小桌上德叔笑眯眯地备好了酒菜等着他俩。那时德叔尚年轻,光耀也不过二十岁的小伙子,满院子人来人往,年少单纯的他尚不知那小小的院落埋藏有那许多阴谋与秘密。
他从遥远的时光收回视线,转头望向黄毛,黄毛眼里暗淡无光,扯扯嘴角聊作回应。光耀先行把门打开,在姜尚尧踏出门口的一霎,区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像二十年前那般的浑厚有力,“小宝,你答应过我!”
姜尚尧回头望去,面对一位父亲的哀求,他默然点头。小宝是黑子的弟弟,而他也向来注重承诺。
高级病房的装修不错,隔音效果良好,听不到里面半点蹬床踢腿的反抗声。数分钟后,黄毛开了门,还是那副爹死娘不爱的模样,只是扬了下右眉眉梢。
光耀随即进去里面房间,掀开枕头探了探鼻息,向门口的姜尚尧确定地点了点头。
出来后,姜尚尧开车一直将黄毛送到火车站,扔给他一个沉甸甸的旅行袋,嘱咐说:“走远一点,娶老婆生孩子,永远别回来。”
黄毛抱着袋子,抬眼望向他。
“景程有你这个兄弟,一辈子不亏。”姜尚尧强笑说。
回到房间,庆娣正坐在沙发里看电视,姜尚尧倒在大床上,像被抽去筋骨般浑身虚软。
“去哪儿了?我饿坏了,泡了碗泡面。”庆娣跪坐在他身旁。
他抓住抚摸他前额的小手,顺势将她扯入怀抱,温馨的甜香沁人心脾,绷紧的神经舒缓下来。“什么香味?挺好闻。”
“佛手柑,玫瑰,鸢尾,檀木。生日圆圆送的。”
“以后就用这个,我喜欢。”
“管头管脚的,”庆娣不屑他那霸道的语气。“饿不饿?我给你泡碗面。”
他的手掌在她身上游走,“先喂我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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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值夜的吃完夜宵回到医院,发现光耀哥被重物击晕横躺在病房门口,众人大骇之下冲进去里间,顿时心寒胆战,当即通知了黑子,并且报了警。
光耀轻微脑震荡,醒来后回忆说听见敲门,以为是吃夜宵的兄弟们回来,哪知开了门一条黑影袭来,他随之倒地。
区德的尸检报告很快就出来,他的死被列为刑事案件,嫌疑的重点自然是聂二团伙。出于老派人入土为安的心理,区德的兄长,也就是黑子的父亲定下三天后举行葬礼。
黑子大悲中仍勉力操持丧礼,光耀那晚太过疏忽大意,没能护住德叔周全,他心中愧疚难言,因此格外卖力。
姜尚尧也是几天没合眼,尸检过后白天忙着通知各路亲友,布置灵堂,夜里通宵守灵。除此之外,面对悲伤而沉默的黑子,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巨大的心理考验。
姜尚尧等人将丧礼操办得庄重而肃穆,这天从清晨开始,殡仪馆里,闻山附近大部分有头有脸的人物络绎不绝地出现,满脸哀痛之色,里三层外三层的花圈一直摆到外面的松柏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