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但是,再也不会有如今这种生死与共,祸福同依的激情和热血了。
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神人山的星空下,我答应过险儿,我会铁他,我会为他去死,我一定会帮他报仇,而且我又亲口地说服了其他的兄弟。
打懂事以来,没有人相信过我,更没有人尊重过我。曾几何时,我是多么地渴望这一切。
现在,我都得到了,好不容易,我终于得到了这些人毫无保留的尊重和信任。在我的身前身后,甚至还有了一批对我崇拜到五体投地的少年人。
这些人和我一起走过了那么长的路,我又欠下这些人那么多,难道,现在我又要亲手摧毁这一切吗?就像是亲手摧毁一个易碎的玻璃瓶?
不,远远不会有这么简单。
所有的这一切,于我而言,绝对不是一个廉价的玻璃瓶。他们或者它们的存在,就是我生命意义之所在,甚至远比我的生命更加珍贵。
我舍不得,我也退不了。
想到这里,片刻前,从身体里面消失殆尽的勇气又奇迹般回到了我的体内,吸尽最后一口烟,手指一弹,烟蒂被远远抛到了道路边上的雪地。再次看向三哥的时候,我的目光已经变得平静而坦然。
对着三哥一笑,我说:
“三哥,我晓得你的意思。谢谢你三哥!真的谢谢你!这笔钱,我先拿着,我回去了一定会尽全力给险儿说。但是,三哥,我不保证,我也不知道。你明白险儿这个人的,他不会放过向志伟。万一他一定要报仇,我也一定会铁他。兄弟这两个字,三哥,你懂的!”
三哥的手上再也没有了温暖和安慰,僵直得像是五根钢叉一般的手抓住了我的肩膀。
就在这片洁白而苍茫的雪地里,我们兄弟二人相对而立,对视了很久很久,三哥双眼中满满的期待与真诚一丝接着一丝消退,从起初的失望和无奈,变成了令我几乎不忍直视的爱惜与怜悯,就好像做出这个决定的不是我,而是他本人。
在沉默中,我倔强而坚定地对抗着,直到最后,三哥的双眸再也不带丝毫情感,化成了两个深不可测的黑洞。
“我懂的,我也知道说服你们的可能不大,要搞你们就搞吧。三哥只希望,再也没有回头路的时候,你不要像三哥一样后悔。跻身江湖内,便是薄命人。等到了那一天,小钦,你记着,三哥今天已经帮你做了该做的了。”
三哥的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深刻感情,说完之后,他将那包钱往我怀里一揣,松开了始终搂着我的那只手,扭头走向了身后的汽车,脚步刚动,却又停下,回过头来,说:
“这些天你们几个好好商量下,给我一个回答。到时候,我再具体给你们安排一切。绝对不许自己动手!你们都是跟着我混的,你们要搞,我就要帮。听到没有?”
“好的,三哥,我知道了。你放心。”
三哥拍了拍我的肩,对我微微一笑,转身而去。
刹那之间,看着三哥离去的背影,我莫名其妙就有了一种感觉,觉得三哥好像突然变成了一个已经经历了太长岁月,见过了太多离合的老人,疲惫而又意兴萧索。
寒风中,飘来了三哥最后的叮咛:
“还有,你尽量给险儿说说吧,马上要过年了。如果可能的话等过完年后再说吧。让我们大家都可以过个好年。”
和三哥分别后,我心口闷得像是压着一坨铅块。不知为何,我就想起了几个月前和大脑壳摆场完后,坐车逃离九镇的那个夜晚。
一片连着一片的鹅毛大雪,迷蒙了我寻路的双眼,就像那一晚车灯前方,无边无际的黑暗。
天阴得仿佛就要塌下来,雪越下越大,大雪让这个世界都变成了一片混沌,没有黑白,没有是非。看不见来路,也找不到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