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张望,狂躁不安却凶猛嗜血,恨不得把周围能看到的活物一一扯得粉碎,然后在洒落的鲜血里放声狂笑。
也许她还真的这么干过。
她清晰地记得梦中有些片段。
她用满是鲜血的手抓在他雪白的衣衫上,留下一团团触目惊心的血手印,大睁着眼睛无意识地喊叫着,却再不晓得都在喊叫着什么。
但她从没伤过他,而且他身边那么多的人,也只有他一个人能安抚她。
据说,那是因为在她以为自己快要死的时候,在她最后清醒的那一刻,是他将她从地上抱起,并一刀将试图欺凌她的男人砍作两断。
潜意识里,她信任他,并且只信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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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正记得他,是在大梦初醒时。
那是她人生最长的一次梦境,险些没能醒过来。
如果李太后不曾借兵给她,如果他没有跟在她的身侧随时指点十一二岁的她该怎样用兵,如果她没能用大莞人的鲜血清洗去自己的仇恨……
她就是还能活着,也没有办法从那个满是杀戮鲜血淋漓的梦境中清醒过来。
他曾说她是一个奇迹,而她一向觉得,他才是奇迹。
她在清澈如泉的琴声中醒来,把前日的仇恨和杀戮忘得一干二净,受了迷惑般踏出营帐。
月色如洗,尘襟爽涤,广袤的雪漠静谧如海,墨蓝的天空幽寂深沉,连马儿踢在沙子里的声音仿佛都已涤净俗音,美如天籁。
一行脚印,踩在雪一般静静铺展着的沙地上,慢慢往前延伸。
她做梦一般慢慢走过去,又怕毁了这梦境般不敢踩踏出声音来。
一步一步,她都踏在前面那人留在沙地里的脚窝中,谨慎而虔诚。
她终于看到了他。
人如鹄,琴如玉,月如霜。一曲清商人物两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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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沉醉于自己的琴声,但抬眼见到她时,他的指尖有片刻的凝滞。
然后,微笑。
那样温和而澄澈的眼神,静静地凝在她面庞,仿佛让她也痴了,只知呆呆地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他。
她仿佛认识他,又仿佛初次相识;而他的眼神也奇怪,好像也是认识她,却又与她初次相识。
但她知道,他其实在弹给她听。
因为一曲终了,他向她招了招手。
她便乖乖地走过去,乖乖地蹲到他面前。
他便笑了起来,俊秀的面庞美若昙花。
他抱住她,温柔地将她揽到怀里,那般好听般叹息着问:“浅儿,你醒了?”
她傻傻的,只觉得他的气息说不出的熟悉,而且很好闻,是闻多久都不厌的那种清芬,一直沁到了肺腑间,让她通体舒泰。
好一会儿,她才记得去思考他的问题。
她抬头,天仿佛很近,星星如钻石般璀璨,一颗颗大得出奇。
她认得星星,认得月亮,但眼前的雪漠和身后连绵的营帐很陌生。
她忽然就发现,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不知道这个亲密地抱住她的男子是谁,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
这世界,清寂得可怕,清寂得只剩下了眼前的男子可以证实她的存在,她的世界的存在。
“醒了?”
她重复着他的话,有些害怕地把那男子的腰搂紧,感觉他身体的温暖隔了厚厚的棉衣一点点地传递过来。
她仰起面庞,讨好地向他笑着,不安地问,“我是谁?我……我怎么不记得我的姓名?”
这翩然如仙的男子垂下黑眸,奇异地望着她,然后轻轻地笑,“浅笑嫣然,明媚无双。你叫浅媚,是北赫国可烛部的公主。”
“浅媚?浅媚?”
她咀嚼这名字,好似一时没法把这个名字和自己联系在一起,却没法想起更多自己与这个名字无关的证据来。
努力了许久,她放弃再去想,转头问男子:“你呢?你又是谁?”
“李明瑗。”那男子答她,“记住,我叫李明瑗。”
“李明瑗……明瑗……”她仰着小小的脸笑了起来,“你的名字很好听呢!明瑗,你……是我亲人吧?”
给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唤出自己的名字,李明瑗有片刻的诧然。
“亲……亲人……”
他摸摸她结了许多辫子的头,微笑道,“没错,我是你亲人。不过,我是你叔伯辈的,你不许没规矩。我排行第七,你便叫我七叔吧!”
“七叔?”
他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八九岁年纪,虽然不是很年轻,却幽雅尊贵,哪里像她叔伯辈的人了?
她没来由地有些失望。
他却不觉,出神地望着怀中的小女孩微笑,像看着自己一手画成的绝世之作,眉梢眼角,尽是惊喜。
“明瑗!”
这时,忽然有人这样唤着,唤着李明瑗不许她唤的名字。
一个眉眼极清丽的女子缓步走来,穿着和李明瑗一样的宽袍大袖,素衣翩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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