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上去,沈夜是没有官职也没有正式婚嫁的男眷,本是不用敬酒的,最后一个人离开时,凤后似乎突然想起了他,笑道:“舒少主的未婚夫白少将本宫是见过了,另外一位呢?”
“回凤君,容卿在此。”沈夜从自己小桌边上站了起来。凤君循声望去,眼里有了几分赞叹,笑道:“容卿离本宫太远了,上来敬杯酒,让我好生瞧瞧吧。”
一听这话,我就紧张起来。我忽然想起来,凤后是大皇女的生父,如果凤后知道沈夜和大皇女之间的纠葛,会不会下狠手?
我忍不住捏紧了杯子,瞧着沈夜走上前去恭敬地给凤后行礼,他们两人站在一起,我这才发现,凤后和沈夜,眉目间竟有几分相似。
凤后身边的侍从给沈夜倒了酒,那酒壶和给我们倒的完全不一样,我远远地瞧着沈夜皱了眉,凤后笑道:“这是珍藏了三十年的好酒,只有遇上容卿这样的人,本宫才舍得拿出来。”
说着,凤后举杯,沈夜行礼后,皱着眉头一饮而尽。
酒下去后,他脸色就更加苍白。凤后却没放过他,赞了一声“好酒”后,笑道:“好酒难遇佳人,容卿来得太晚了,让舒少主等了这么多年,该罚,再来一杯吧!”
“凤后……”沈夜面色已经难看得可怕,众人都看出了端倪,他出声的时候,连声音都颤抖着。我不由得站起来,忙道:“凤后,容卿身体不太好,我来代他吧!”
“不行,这罚酒可不能代喝。”凤后笑着婉拒,举起了酒杯。沈夜闭上眼睛,低声道:“凤后说得是,容卿来得太晚了。”说完,他举杯又灌了下去。
所有人都看到高台之上,他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凤后却是意犹未尽,让人倒了第三杯,笑道:“最后这一杯,祝苏公子和舒少主白头偕老,生死不离。哎呀,容卿,你是不是不舒服,这杯不喝了吧?”
说着,凤后让人去扶他,沈夜却不知道为什么,竟端起了酒杯,将第三杯一饮而尽。
“哪杯酒都能不喝,这杯酒却不行。”他轻声喘息着,慢慢道,“凤后说得对,我与舒少主自当白头偕老,生死不离。”
说完,他便推开搀扶他的人,从高台上走了下来。只是还没走下两级台阶,他一口血就呕了出来,然后整个人滚了下来。
场面一时变得无比混乱,沈从率先跑了过去,按住他的脉搏,从袖口里掏出了银针。顾蔷笙离他最近,忙赶了过去,大吼着叫御医。我看着人们将他抬了出去,终于没忍住站了起来。
“你要去看他吗?”白少棠拉住了我,他没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我没说话,就静静地瞧着他。好久,他忽地笑开了,神色里全是苦涩,然后放了手。
“去吧。”他说,“我已经等了十几年,等得起的。”
“我不是……”我想解释些什么,他抬起手拦住我:“不用说了,快去吧。以他那种身手,今天肯定是重伤了。”
我没说话,我怕白少棠不开心,却又放不下沈夜。想了半天,我还是离开,往沈夜那边赶了过去。
沈夜被抬到了偏殿,我赶过去的时候,他的情况基本稳了下来,太医们正收拾着箱子三三两两地离开,沈从坐在旁边,执笔写着药方。
我进门时,沈从刚拿着药方起身,一看我进来,他就带着所有人走了出去,房间里就只剩下我和沈夜两个人。
他睡在床上,气息微弱得像个孩子。我不敢动,悄悄地瞧着他。他真是好看,在烁烁灯火下,仿佛一块流光溢彩的白玉。我忍不住用手去勾勒他面部的线条,他却一动不动,似乎完全感受不到,静静地睡着。
我就这么愣愣地瞧着他,心里突然就安定下来,仿佛世界上只剩我们两个人,外面的风雨与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个人好像还是在乞女族时那个简单的男人,在赛场上骑马朝我奔来,然后于千千万万人之中将我一把抱上了奔驰的马匹。
那真是我最好的回忆,让我回到楚都之后念念不忘。
我回忆着他靠近我时的气息,忍不住探过身去,偷偷印上他冰凉的唇。
外面似乎开始下雨,我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然后一双冰凉的手温柔地擦过我的耳朵,抱住我,将我拉扯到床上,翻滚到我身上。
他轻轻试探着,好久之后,他将脸埋在我颈间,拥抱着我,道:“舒城,我想你,好久了。”
说着,他抬起头来,静静地瞧着我,用手绘过我的眉目。
“你今天不该打扮成这样过来的,”他笑起来,眼里全是苦涩,“太好看了,我舍不得让给别人。”
我没说话,瞧着他。他看着我愣了愣,道:“你喜欢我的,对不对?”
“沈夜,”我叹息出声,“放下心思,到合适的时候,我会给你一封休书。我不会碰你,我们不会有孩子,到时候我会说清楚,你还可以干干净净地出我舒家的门,再找下一个人。”
“白少棠呢?”
“他会是舒家的主君,”我一字一顿道,“和我白头偕老,生儿育女,生死不离。”
沈夜的手猛地掐到我的脖子上,然而他没有半点力气。可他那眼神,让我几乎以为他会杀死我。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把方才对他说的话细细咀嚼。
他整个人都在颤抖,仿佛很痛苦。
“舒城,”他沙哑地出声,“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你不如杀了我,或者让我杀了你。”
“如果有一天你杀了我,我不会诧异。”
可是,我杀了他,这其实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很早很早就明白,可能在他用剑捅穿我的心的那一刻,我也无法伤他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