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下眉眼。又一场大雪将至,天空落起零散的雪花。沈夜身形微微晃了晃,竟是没再多说什么。我向白少棠招了招手,低声道,“天冷,我带你回去。”
白少棠像小狗一样奔了过来,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等握住白少棠的手,我才回身瞧着沈夜与秦阳,低声道:“此事我不会对外声张,你们二人郎情妾意,天作之合,他日喜酒,舒城与内子必备重礼,祝……”
“你再说一句试试看。”
沈夜猛地开口了,眼里全是冰霜。我愣了愣,只觉得他周身压迫感如此强烈,强烈到让我几乎忍不住退了一步。
白少棠及时将手放到我的腰间,撑住了我,低声说了句:“别怕。”
沈夜眼中露出悲戚之色,他捏紧了小扇,说道:“舒城,你试试看。”
我不说话,他气息紊乱,应是受了重伤。我忍不住软了心肠,想将他赶紧扶回去,然而理智制止了我。
断就该断得彻底,不能总是心肠一软就控制不住自己。
于是我深吸了口气,温和地说道:“若你不想被休,便到父亲房前跪着吧。什么时候父亲说你能站起来了,你便站起来。要是没撑过去跪死了,那就是你的命。”
说完,我同白少棠转身就走。秦阳怒吼出声:“舒城!”
一听这声音,我就拉下了脸,转头说道:“秦大人还嫌不够丢人吗?非得让御史台将此事参上去才算数?!今日我若是秦大人,必赶紧离开,保全脸面。还是秦大人觉得自己已无脸无皮,无惧刀枪?”
我一番话将秦阳慑住,随即我转身就走。走前我吩咐叫大夫给沈从医治,而后便回了书房。白少棠本同我一起,临到门前时,我终究还是叫住了他。
“别进来了,我怕沈夜被逼急了乱来。今日他已经受伤,我让他跪雪地,以父亲的心思,必然不会让他好过。他身体有恙,我们便可安歇几日。”
“为什么不直接休了他?”白少棠皱眉。我无奈地笑了笑:“你以为,若他不同意,我休得掉吗?”
白少棠神色黯然,我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温柔地说道:“别想了,我们等得起。他若喜欢我,他会伤心,人伤心、死心,自然就离开了。他若不喜欢我……”我苦笑出声,“必然会有些动作,如今我们想办法消磨了他那样俊的功夫,到时候他有异动,我们立刻擒住他交大理寺。”
“若是擒住,为何不直接斩杀?”白少棠目光灼灼。我愣住了,许久,终于转过头道:“我舍不得。”
白少棠愣住,他苦笑起来:“我不该问的。问了,真是徒增伤心。”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我本想叫住他,却发现哪怕叫住了他,似乎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于是我木木地坐在房间里,听侍从来报,沈夜去跪了。
沈夜去跪了。
想着这寒冬腊月,想着屋外大雪,想着他苍白的面容,想着他身上的伤,我竟忍不住要冲出去找他的冲动。然而这样的念头骤然生起,便被我压制了下去。
我披了外衣,跟下人说了句“点灯”便去了祠堂,跪在了列祖列宗面前。
冰冷的地面让我觉得心里舒服了一些,我抬头瞧着那些灵位,心里一片安宁。
沈夜,我不能放下你,可我又必须舍弃你,那就让我跪在这里,你疼,我陪你一起疼。
我跪了大半夜,等第二天迷迷糊糊醒来,双腿已经麻得没有了知觉。远远地听到有人争执之声,我命人扶我起来,揉了揉双腿,便见一个少年猛地推开了门,大喊出声:“舒城!”
“安静一点。”我冷声开口,瞧着沈从愤怒的模样,我走过去将他带出了祠堂。我不知他顾忌什么,竟一时没有造次,他只说道:“我听闻大哥跪了一夜了。”
“是。”
“他有伤在身!”他愤愤地开口。
我点头:“我知道。”
“他没有和秦阳私通!是我向外送信息,托外面人带点药材、木炭、棉被进来,没想到来的是秦阳。”
“哦。”
“舒城!”他停住了脚步,“事实就是这样,你还要罚我大哥吗?”
“我一直以为你很聪明,”我回头看他,“你就没有看出来我到底为什么罚他吗?”
他没说话,狠狠地看着我,想要将我咬碎一般。我忍不住笑出声来:“沈从,你还是太年轻了。”
说着,我便往外走去。
“他会死的。”沈从嘴里猛地飘出了这么一句话,我忍不住停住了脚步,听他说道,“他对大皇女做的事,陛下都对他做了一遍。他本身就已经伤及肺腑筋脉,又被凤后以烈酒所激,不好好养个大半年根本好不了。来你这里之后,下人按白少棠的意思,对静心水榭多有苛刻,整个冬天都没有炭火,药方里的药材也都被他们偷换成了一些便宜货,连饭食都是冷的。
“他早就撑不住了。”
我静静地听着,脑中一片空白。
“可他怕你不高兴,说是要守着你们之间的约定,连影卫都不用。连叫人送些炭火、药材,他都没有去做。而你呢?还要与白少棠卿卿我我!我大哥怒急攻心,在床上躺了那么久,你却看都不来看一眼,我是见他实在撑不住了才对外通信的,可你们……”
“沈从,”我打断他,说出话时,连我自己都感觉冰冷,“谁告诉你,你对别人好,别人就一定要对你好?
“我喜欢的是苹果,你却总是给我梨,最后又因我不送你梨而不开心,这天下的事,未免太没道理了。”
沈从愣住,他看着我,眼里全是难以置信。我看着庭院里的大雪,慢慢说道:“你们本可以走的,我没拦住你们。你们可以不受这样的气,他也可以不受这样的伤,可你们坚持要留在舒府,这样对你们不好,对我也不好。你今日责怪我,又哪里来的立场?难道他如此欺我、逼我,我还要步步忍让吗?我本就不想娶他,我本就只是想和白少棠白首到老,我和一个我想跟他白首到老的人卿卿我我怎么了?这是你家主子的执念,却把我的幸福牵扯了进去,难道还不允许我反抗一下吗?”我僵硬着弯了弯嘴角,“沈从,你家主子的爱,未免太霸道了。”
又或者,那根本就不是爱。
沈从一言不发,我转身离开,准备上朝。等我准备好一切时,外面传来了话,说沈夜晕过去了。
我点头,没有多言,起身去了马车。
其实那一刻我想去看看,可我也知道,我不能去看。
我木然地在早朝上站了一日。回家路上,母亲有些咳嗽,我没有在意。等回到家里,母亲就彻底病倒了。
这样一来,我便更没有时间去看沈夜,我克制住自己,不去问有关沈夜的一切。
母亲病了两个月都没有起色,反而越来越严重,连春节舒府也都是敷衍着过了。
等到开春的时候,母亲已经没法下床,而陛下也如母亲一样感染了重疾,于是早朝便由大皇女代为主持。我越来越心慌,就像热锅上的蚂蚁,让人拼命给我姨母舒染传信,对方却音信全无。等我实在没办法的时候,外面突然有人来报,说沈夜带了个大夫过来。
我赶忙让人请进来。那么久没有见沈夜,我发现他清瘦不少,眉宇之间失了往日的温柔,带了一层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