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又哪里晓得章蓉蓉最是自信,首先贺纶不可能喜欢汤媛,其次,贺纶又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就算喜欢了,也不过是她手下的一个宫婢,有什么好怕的?
这就是家世不同造就的处世态度截然不同的两个典型贵族少女。
章蓉蓉外表柔弱实则强大又自信,馨宁外表端肃却是患得又患失。
这厢汤媛哪里知道这两个小丫头背地里早已议论过她当初是如何被贺纶啃的,只觉得宫纱堆花漂亮,以及馨宁的笑容好假。
所以当馨宁又赏了她一只饰有孔雀羽的挑心时,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小心。
怎么又是孔雀?
很快馨宁身边的喜鹊就为她解答了这个疑问。
喜鹊故意落后几步,一派爽利的与她聊天,继而话题扯到了孔雀上,目中难掩傲然的问她见没见过孔雀?
反正见的比她多。汤媛摇了摇头,一脸茫然道,“没见过。”
就知道你没见过。喜鹊笑道,“这孔雀啊,可是个稀罕的玩物,慈宁宫的后花园就养了一只,看着顶有意思的,不过玩物终归是玩物,上不得台面的。”然后又一脸“我失言”的表情,轻掩了掩唇角的讽笑,继续真诚的夸赞汤媛头发生的美,最适合簪这种颜色的挑心,“尤其是翠绿的孔雀羽,真真儿适合汤宫人的身份与气质。”
说完,吃吃的笑起来。
汤媛一脸谦逊道,“喜鹊姐姐谬赞了,妹妹不过一介宫婢,如何比得过乡君,那日但见乡君鬓间簪的绿宝石孔雀簪才真真是天下无双。”
喜鹊笑容一凝,憋了半日也没憋出半个字。
反驳吧,难道还能说乡君戴的不如一个奴婢好看,不反驳,就只能暗暗吃下汤媛这句同样“真诚的赞美”。
两个宫婢的对话一字不漏的飘进了暗中窥听的馨宁耳中,登时气的个浑身发抖,喜鹊那个蠢货到底会不会说话?简直就是引火烧身,给她惹一身骚,平白被个宫婢羞辱。
喜鹊大概是感受到了主子的杀气,心中一凛,暗暗抿紧嘴角。
汤媛却是一脸从容,倘若对方问心无愧,不存羞辱她之意,那么她的这句恭维就是真正的恭维,想必馨宁一定会满意的笑纳。
章蓉蓉仿佛一点也没注意到两个宫婢的机锋,注意力全然在看台下的少年人身上。
“馨宁快看,那是五哥哥。”她兴奋道。
贺纶与贺缨率领一众护卫分别自东门与南门驰入铜丝围场。
馨宁勉强笑了笑,暗暗攥紧手心。
忽然传来一阵女孩子的喧哗,原来场中又走来个人,一身玄衣银甲,但甲胄和头盔明显比普通羽林卫拉风,想来定然是个大官儿,汤媛猜的没错,这位便是武定侯世子羽林卫大统领林潜,亦是贺纶的好基友。
但这位大统领只顾骑着马“嗖”地一下飘走,并未多做停留,白白惹得一众少女芳心暗动。
原来大康的高富帅长这样。汤媛好奇的多看了几眼。
章蓉蓉似是想起了什么,转眸笑看汤媛,“是了,我听高玲玉说太嫔娘娘想在羽林卫为你谋个少年郎。你可真有福气,满宫上下能得主子这样操心的只你一个。”
汤媛,“……”
她又道,“别害羞啊,我且给你透个底,羽林卫中模样最齐整的当属神武门的。”神情一派淘气,宛如打趣同龄女孩的普通小姑娘。
馨宁眼睛一亮,掩映在长睫下闪了闪,笑道,“你既开了这个口,自当担一份责任,干脆由你向五殿下提议,那林潜岂敢不从,怎么也能从神武门中拎一个最齐整的。”
这个提议还真不错,章蓉蓉确实挺感激汤媛的,如果动动嘴就能成全人家一份好姻缘,她何乐而不为,也算功德一件。
哎哎,你们两个……有问过当事人的意见吗?汤媛无语了,宫里的人真是闲的蛋疼,怎么一个比一个爱做媒!
不过这位章小姐看上去并无恶意,而她……想起昨晚贺缄的冲动,心底也是一片无望。
罢了,由她们去吧,万一真蒙对了人,也算自己的一番造化;蒙不对,还有太嫔娘娘与贺缄在,旁人也做不了她的主。
一个时辰眨眼就这么过去了,那之后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位世家小姐,很快与馨宁和章蓉蓉打成一片。大家难免好奇,多打量几眼这位救了章蓉蓉一命的宫婢,亦让身边人打赏,汤媛颇有种一夜暴富的感觉。
由于此间小姐越来越多,某些圈中私话不方面当着外人的面聊,汤媛眼观六路,趁机找了个借口告退。
殊不知有人盯上她了。
确切的说自从她踏入玉泉山就被人盯上了。
此刻盯她的人立在官房附近的园中,与另一名面目平庸令人难以生出印象的绿衣内侍说话。
“你可看清了,她便是陆小六的干女儿?”
小内侍答,“正是。”
那人目色变黯,沉吟道,“如此,你去探探她的底,莫要留下痕迹,最好死的自然一些。”
小内侍领命。
汤媛用澡豆仔细洗了洗手,顺便点了点赏钱,足足八十两!
结果还没来得及返回水云苑存放,就被一个绿衣小内侍拦住去路。
小内侍一派傲然,“你可是三殿下身边的汤宫人?”
汤媛点点头。
“六殿下正四处找你呢,再不过去他可就要生气了!”
真是不给人一点空闲的功夫。汤媛只好揣紧了荷包随那小内侍而去。
小内侍也不多话,一路带着她往西走,忽然察觉身后没有脚步声,他才不解的回首。
只见女孩子一脸紧张,“劳烦公公等我一下,我装银子的荷包落在官房了,里面足有八十两银子呢!”
她急的跳脚,撒开脚丫子就跑。小内侍先是一愣,眼神立即变得锐利起来,却温和道,“汤宫人且慢,我陪你一道儿过去。”
汤媛笑着点点头,忽闻前面隐隐传来脚步声,立时发足狂飙。
贺纯明明在东面于皇上膝下承欢,即便此刻不在也应该是在南面的水云苑,缘何就去距离铜丝围场那么近的西面?除非他身边的人不想活了,而这小内侍本就面生,此刻又带她往人烟稀少的西面走……实在是形迹可疑!
小内侍不料汤媛如此机警,当下也不废话,闪身几乎是一个瞬间就拦住她去路,鹰爪似的的右掌猛然捏住她脖子。
也不知过去多久,头顶的树叶飒飒作响,汤媛才吃痛的睁开眼,这是哪儿呀?
“这里是铜丝围场腹地,没有我你是走不出去的。”只见那名骗子小内侍阴沉沉的走过来。
他不怀好意的笑道,“想必不用我介绍你也清楚这里有什么?运气好遇上头狼,死个痛快,那要是运气不好……遇上了巨熊,听说那玩意把人吃了一半的时候,人还能挣扎……”
这,这就有点过分了吧!汤媛面色一白,可怜巴巴道,“公公饶命,小的一向奉公守法,不知何处得罪了您老人家,再说什么事不能商量,可把小的喂狼喂熊就有点那个了……”
周围除了灌木就是大腿粗的乔木,地势还算平坦,有利于狂奔,但她手无寸铁,双手双脚亦被人绑的结结实实,且对方连块布都懒得蒙脸上,显然就没打算留活口。
几乎是一瞬间,汤媛就得出了非常不利于自己的结论!
可是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自己何时得罪了一个能动用内侍来灭口的仇家。
反正不是馨宁,乡君品级不够,并无近身内侍,更何况这种卖命的高手。
“明宗五年,你十二岁,由宝钞司陆小六领出浣衣局。”骗子内侍眯眸道,“说吧,当年他去浣衣局所为何事,又为何独独看中了你?”
汤媛仿佛是被吓住了,用一种缓慢而又带着回忆的语气战战兢兢回答,讲了足足一盏茶功夫才说到她当年吃完午饭正打算刷马桶的时候来了一个年长的内侍。
骗子内侍终于忍无可忍,吼道,“你他娘的给我说重点!”
好好,说重点!她汗如雨下,双手别在身后拼命的磨着一石块尖端。
一阵奇怪的异响似有若无的自灌木丛中传来。
更有一股子动物身上的腥臊气直冲鼻腔。
不,不会这么倒霉吧!
骗子内侍神情剧变,拎起汤媛就往深处飞窜,身后阵阵地动山摇,仿佛巨兽踏破长空。
“大哥,你可千万别撒手啊!”汤媛哀嚎道。
她感觉自己被人在空中丢出一个弧度,然后直直坠落,落进了传说中的避险坑,漆黑一片,眼冒金星。
亏得坑中铺了一层厚厚的稻草,否则胳膊和腿非得断一根。
那内侍也稳稳的一跃而入,巨熊扒着坑洞怒不可遏,洞内立时哗啦啦下起了泥土雨。
呸呸呸,骗子内侍吐了吐嘴里的灰,扯过汤媛,不知从哪儿摸出块石头瞄准她脑袋,“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倘若有一句让我感觉是在拖延时间,我就……”
你就怎样?
我就……骗子内侍翻个白眼晕了过去,露出身后满脸灰尘的贺纶。
汤媛瞠目结舌。
贺纶掏出帕子缓缓擦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