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锦帘,哪敢看贺纶什么脸色,只顾垂着眼皮,长长的睫毛下目光闪烁,望着贺纶递来的手怔了怔。回过神,她连忙张开小手要去承接,贺纶却顿了顿,“这是三只。”
是是,我会数数。汤媛忙不迭点头。
“你可以挑一只。”
嗯嗯,挑一只。嗯?她以为自己听岔了,以为贺纶又要出什么幺蛾子,连忙道,“奴婢,没,没藐视您。”说完就要往里缩。
贺纶问,“我打你了吗?”
啊?她不解的看向他,只看见一双深不可测的眼,没有温度却有点儿吓人,似是动荡的冷焰,她心中一悸,飞快的移开眼。
瞧你那怂样!贺纶莫名其妙的不忿,“你别叫汤媛,干脆改名叫元宵。”说完狠狠甩了坐骑一鞭子,绝尘而去。
元宵在大康是个中性词,当长辈满眼爱怜的喊时就跟后世大人喊女孩叫囡囡或者小可爱之类的差不多,可是换种语气,譬如配上贺纶那种不屑又充满鄙夷的神情再讲出来,就是“怂”的意思。
你丫才怂呢!你全家都怂!
但以她的智商还不足以参透神经病,跟神经病置气就更不理智了,所以她听完就忘,转而一心一意的照顾笼子里三只炸.弹,看上去确实很精神,瘦瘦的,可是她就喜欢胖的,但还是违心的将三颗炸.弹从头到尾赞美了一遍,听得贺纯洋洋得意的眯起圆眼睛。
那一边驭马飞驰的贺纶,唇角忍不住上翘,哈哈,元宵,又怂又可爱的小囡囡。
于是这趟行程对汤媛而言,实在称不上美好,主要都快结束了,贺纶又非逼她挑一只炸.弹!
她再三谢绝,贺纶抓起一只就塞进她的笼子里,这下好了,瘦的甫一进去就被两只胖的往死里掐,汤媛傻眼了,情急之下都快忘了贺纶的可怕,当下自作主张伸出小手就要往里探,被贺纶一把攥住,“小心咬掉你的爪子。”他只轻轻一弹,就把她的胖子弹晕了,救出那只被咬凸一块屁股的瘦子。
胖子死了。汤媛伤心的抿了抿唇角,贺纶提着瘦子,无语道,“死不了,你的胖子死不了。”
“那您的瘦子……应该怪不到奴婢头上吧?”
他没说话,打量她一眼,转身离去。
那边白鹭已经开始催她,“送完了六殿下就快回三殿下身边啊!”
汤媛正有此意,抱着劫后余生的两只胖子逃回贺缄身边。
那之后,一切按部就班,但在与太嫔娘娘畅谈之前,她得去看望干爹,这是顶顶要紧的事。
虽说宫里发生劫持的可能性基本为零,但不怕万一就怕一万,总要给干爹提个醒,摸清幕后仇家才是。
冷不防一踏进宝钞司,就见陆小六面皮青紫的仰面倒地不起,旁边跪着个小内侍,鬼哭狼嚎的喊师父。
“干爹!”
汤媛悍然色变,前年就这样晕过去一次,当时胡太医警告过她,一旦发现病情需在最短的时间内通知太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你听着,在这里看好干爹,不准移动他,更不要动他的头。”
汤媛对那小内侍怒吼一声,提着裙子就往寿药局狂奔。
然而陆小六的品级太低,又没有主子做靠山,哪怕是医术最烂的也不见得愿意过来瞅一瞅,所以宫里的人,很多时候病了只能买副药吃吃,吃的好算命大,吃不好就挪去义庄听天由命。
幸而还有胡太医!
汤媛满头大汗克制发抖的双手,催促寿药局的内侍快些核对牙牌,对方却不疾不徐的翻看一遍,又慢吞吞交给她,她夺回牙牌头也不回继续往值房附近飞奔。
却又得知胡太医今日不当值。
那,那怎么办?汤媛慌了,基于时间考虑,回南三所或者寿安宫请主子出面都是下下策。还不如先拿出主子的幌子试一试。
身后有内侍命她不得再往里,里面是文太医书房!
汤媛充耳不闻,不料那内侍是个较真儿的,抓着她不松手,她急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我,我是奉三皇子之命前来有请文太医,你们给我退下!”汤媛色厉内荏道。
“那就请拿了三殿下的牙牌再过来。”对方恭恭敬敬的将她“请”了出去。
汤媛浑身哆嗦,强行命令自己冷静,狐假虎威不成便往那小内侍手里塞钱,小内侍吓得连连后退,眼看她就要闯进去了,却被人一把扯了回去。
汤媛都要绝望了。
贺纶原想调侃她两句,却被她满眼的泪水怔住。
“殿下,奴婢要见文太医……”她粉唇一咧,那是要哭的神情,连他握住自己胳膊的手也忘了推开。
贺纶啧啧一声,“原来你这样小的嘴巴咧开了也不小。”
她又气又急,将要推开他,却被他挽着小手带进了文太医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