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止血散,做完了这些,她方才小心谨慎的握住了匕首的刀柄。
在场之人除了秦霜和晚晴几个之外,皆是习武之人,谁都看得出这伤势张源多半会死,秦莞手握住刀柄之时,便是冯璋一颗心也提了起来。
秦莞一手紧紧握着刀柄,另外一只手拿着那倒了止血散的棉布按在伤口近处,她浅吸了口气,忽然,一把将匕首拔了出来,众人只听“嗤”的一声轻响,继而一道血沫飞溅而出,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秦莞手中的棉布已按在了张源的伤口处。
心口拔刀,血涌可想而知,几乎是瞬息之间,秦莞帐中的白色棉布全部被浸湿,秦莞转眸看着秦琰,利落道,“按住!”
秦琰被秦莞面不改色拔刀的动作惊住,还未回过神来,此刻被秦莞一喝才猛地倾身按在了张源的心口上,这边厢,秦莞拿出几根长针,一针一针的落在了张源胸口上,不多时,张源赤裸的胸口之上已插满了银针。
秦琰眼睁睁看着棉布被完全浸湿,他掌心甚至能感受到那血洞之中一股接着一股往外冒的血沫,他眉头一皱,一颗心也紧紧的揪了起来,他并不认得这张源,只一看便知是赵旌麾下军将,虽然也是一条人命,可既然在北府军之中位置不重,生死倒也不算什么泼天大事,可眼下他帮着秦莞救人,心中竟也紧张的拧做一团,长这么大,他曾旁观过许多人意外而死,可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他希望张源活下来!
“还在流血,是不是不行了?”
秦琰语声沉暗,他只觉得张源身体之内的血都要流尽了。
秦莞摇摇头没说话,只动作极快的又换了一块棉布又在那棉布之上倒上了更多的止血散,她伸手示意,秦琰接过棉布,动作极快的将早前被血打湿的替换了下来。
秦莞不说话,只又换下一块棉布,一旁众人看着皆是面色凝重,便是冯璋面上也没了无赖之相,他看了看张源,又看了看秦莞,先前带着几分垂涎的猥琐目光也清正了几分。
他知道秦琰要去接亲戚,昨夜稍加打听便知秦琰接回了三位堂妹,秦朝羽的身份他颇有几分顾忌,可秦琰的堂妹却出身不算高,且今日一见,他在京城这么多年竟然从未见过这样姿容的女子,自然地勾起了他心中的贪婪,然而这片刻下来,他发觉他想错了,就算只是堂妹,这一位这片刻之间的处变不惊和拔刀时的冷静,竟然让他这么个京城小霸王都心生寒意,冯璋眯了眯眸子,秦琰竟然有这样的堂妹——
在场之人心思皆不同,却都将目光落在了秦莞的身上。
这一通大闹,客人散尽,楼门紧闭,这光线不算敞亮的屋子里,秦莞眉峰半拧的模样仿佛有种致命的吸引力,她身上好似带着月华一般的微光,将厅中酒味血腥味涤荡了个干净,看着她静雅若秋兰欺霜赛雪的面容,便觉胸口的戾气杀戮血腥残暴皆消弭于无形,赵旌心底的怒意消了大半,只想着若真的救活了张源该如何谢这位秦府九小姐。
“止住了!血止住了!”
秦琰忽然低喊了一声,沉稳若他,此刻这语声之中竟然也带了两分雀跃欣慰,秦莞拧着的眉头微松,紧绷的背脊松快了两分。
她虽然放松下来,手上的动作却半分不慢,又换了一块棉布,秦莞让秦琰按着,又小心翼翼的用棉布沾着酒液处理了伤口周围残血,而后才将银针拔下,最后,等血迹几乎不渗出了方才将伤口包扎了起来,待包扎完毕,秦莞额上薄汗微出,秦琰更是觉得身上酸痛不已。
赵旌喜不自胜的上前一步,“活了?救活了?”
秦莞站起身来,摇了摇头,“他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匕首也并非刺破心室,可这伤口极深,这两日需得良医照管,若是伤口化脓,死亦不远矣。”
赵旌眉头微皱似乎没听明白,一旁那老者却满眸惊叹的看着秦莞,“这位姑娘好生厉害,适才拔刀之时竟然又快又稳,这行针的法子也是厉害……这位公子啊,这姑娘意思是说,最难的一关已经过了,只要照看的好,命是保住了。”
赵旌闻言顿时大喜,抬手便朝秦莞合拳一拜,“多谢九姑娘救命之恩。”
秦莞手上袖口皆沾了血迹,秦琰亦是,秦莞见赵旌如此后退一步,转而看向秦琰,秦琰忙道,“小将军不必多礼,家妹举手之劳罢了。”
赵旌闻言又对着秦琰一鞠,“谢谢秦兄救命之恩。”
秦琰后退半步摆手,正要说话,门口却被一推,却是那先前要报官的小二回来了,小二一进门便道,“小人遇到了九城巡防营,他们马上就要过来了。”
秦琰皱眉,看了一眼秦莞和秦霜神色凝重,赵旌见他如此心底明白,忙道,“今日之恩,改日定然登门致谢,秦兄带着两位秦府妹妹多有不便,让掌柜安排净了手从后面先走吧。”
说着话,赵旌警惕的看了冯璋一眼。
冯璋这等无赖知道侯府向着太子,他只怕冯璋会将秦琰接过胡搅蛮缠进来,可这一看赵旌却诧异的发现冯璋没了醉相,明明听到了他的话却也没有胡闹的打算。
赵旌心中一松,连忙吩咐掌柜,秦琰一沉吟,“那好,今日家妹在,我就不多陪了。”
赵旌重重拍了拍秦琰的手臂,“你走,是好事。”
二人四目相对,秦琰明白赵旌的意思,带着秦莞一行人便往这醉香楼的后院而去,掌柜的战战兢兢的带着秦琰几人到了一处厢房,很快便有人打了水来,兄妹二人将手上血迹洗净,秦琰又留下了一个侍从在醉香楼看着,顾不得处理衣服上的血迹便从后门离开。
秦琰着一身银袍,此刻袍摆之上也沾了血迹,他不方便骑马,便和秦莞一道坐在了马车里,秦霜知道秦琰要说点什么,不愿离开,如此,倒是兄妹三人乘一车回侯府。
“三哥,今日可有给你惹麻烦?”马车徐动,秦莞问了一句。
秦琰一笑,“怎会,不仅没有惹麻烦,还立了一功。”
秦霜和秦莞皆睁眸看着秦琰,秦琰便道,“适才我们见到的二人,那冯璋,乃是忠国公世子,而他的姑姑乃是宫中的素贵妃,素贵妃膝下有一子成王,是太子殿下最大的劲敌。”
“那那位小将军呢?”秦霜连忙问。
秦琰看她一眼,“那位是统领十万北府军的辅国将军之子,三年前入了北府军辅佐他父亲,今年快过年了才回来,他父亲常年在北边,京中他便是辅国将军府的掌事之人,他是辅国大将军的老来子,你别看他年纪不大,他却是当今皇后的弟弟,是太子殿下的舅舅。”
秦霜惊诧的睁大了眸子,“啊,没想到一出门就遇到了这么多大人物。”
秦琰无奈,“并非什么大人物,那冯璋根本是京城一霸,仗着素贵妃得宠行事无法无天,小将军性子冲动了些,却不会像他那般恶事做尽。”
秦莞对这些名字并不算陌生,秦琰说到一半她便理清了这些权贵的关系。
冯璋桀骜跋扈,流里流气的确像个恶霸无赖,而那位赵家小将军虽然有军人的悍狠勇猛,却到底性子莽直冲动,这样的人受不得人激,容易掉入别人的圈套,且看他对那老者的态度,也并非是个任人欺负的善茬……
“没惹下麻烦便好,希望那人能活。”
秦莞点点头,却是不愿去想秦琰言语之间透露出的朝中党争,太子已经被册立,成王和冯家人却不甘心,显然,这繁花似锦的京城远不如表面上看到的这般平静。
“你别担心,救人是好的,且今日还是救的北府军的人。”
秦琰宽慰一句,心中却是实打实的高兴,那人是秦莞救活的,却也有他的功劳,且救的是北府军的人,也算是太子殿下的人。
秦霜听着,忽然眨眨眼,“八妹妹可是要做太子妃啦?”
秦霜显然也是问了自己院中那些小丫头的,这话一出,秦琰先眸色微深的看了秦莞和秦霜一眼才道,“这件事……还无定数。”说着又道,“这话可不能对外人说。”
秦霜笑笑,“那是自然,便是在府里也不会随便议论。”
见秦霜心底明白,秦琰便点点头,又交代道,“这件事定是要告诉父亲的,不过你们不用担心,待会儿自回自己院中去就好。”
秦莞忙道,“会生乱子?”
秦琰颔首,“忠国公府和辅国将军府打架,还伤了人,且适才惊动了九城巡防营,早晚都要闹到宫里去的了。”
秦莞明白了过来,这一次的事无论如何都要“闹大”,因伤人的是冯家。
秦莞明白,秦霜也明白,见二人乖觉,秦琰便不再多言,很快,马车就到了侯府之前,秦琰下的马车,先将秦莞和秦霜送回了各自的院子,然后才又去找胡氏,母子二人不知说了什么,晚膳时分秦莞和秦霜的膳食之中多了一道安神汤。
将晚膳拿进来的环儿道,“说是侯爷和世子爷都不在府中,夫人今日看年节的账目有些累了,就不在一起用饭了,这道汤是让小姐一定喝了的。”
秦莞听着这话,下意识便去猜秦琰和秦述去了哪里,想来想去将这些心思抛了开,这些不是她想的,亦暂时和她无关,而她今日出去一是帮九小姐祭奠父母,二,却是想找个机会去沈府看看,然而最终却无机会。
秦莞心中沉沉的用了晚膳,又将那安神汤喝了,眼见时辰不早便洗漱安歇了。
做了一夜的好梦噩梦,等秦莞醒来,已是天光大亮。
用完了早膳,秦莞正有心去和胡氏说一声想出门去,可还没披上斗篷秦霜就到了她院中来,秦霜叹气道,“大伯母这几日忙着年节的事,忙的不可开交,我本想着今日出去转转的,可三哥却是不在,大伯母说三哥不在不放心咱们出去。”
秦莞一听这话,所有的打算皆是偃旗息鼓,没得法子,便只好在院中待着。
秦莞这一待,便待了四日,越是近了除夕,胡氏越是忙,她和秦霜去胡氏院中请安之时只看到大大小小的管事皆在胡氏跟前禀事,秦琰整日不在府中,秦朝羽则是有诸多的年节茶会要赴,四日之间只短短的在胡氏的院子同秦莞打过一次照面,秦述更是面也没见一次,秦莞见胡氏忙成这般也不忍给她添乱,只请安问候一番,自也不提出府这茬。
一转眼,便到了腊月二十六这日。
秦莞本以为年前再也出不了门,可没想到这一日却竟然是胡氏主动提出要带着秦莞三姐妹出府,一大早便有雨嬷嬷依次告知,很快,秦莞三姐妹到了胡氏之处。
进了胡氏的院子,却见秦琰和秦朝羽皆在此。
看着秦莞三个胡氏笑道,“看看,三朵姐妹花,真是一个比一个的好看,今日,咱们就一起去逛逛,你们几个的胭脂水粉绫罗绸缎,今日都买齐了。”
胡氏笑意非常,又指着秦琰道,“还有你们三哥给你们保驾护航。”
四日不见,秦琰看上去神清气爽心境大好,不多时,胡氏带着秦朝羽走在前,秦霜、秦湘走在后,秦莞和秦琰一起跟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院门。
因秦莞和秦琰走在最后,秦莞便低声道,“三哥,那件事如何了?”
秦琰闻言面上薄笑一散,片刻之后道,“张源还是死了。”
秦莞脚下一顿,她分明将张源救了过来,怎么会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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