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猜罢了。老太君如今虽年老了不管事,可据说年轻时候也是雷厉风行的性子,惯有手段,她最疼者莫过于宝玉,焉能不为宝玉打算?即便其中有老太君私心,但说实话,我也觉得这是门好亲,贾宝玉与史大姑娘自小的情分,除了妹妹,也就他们情分最厚。再者说,史大姑娘虽论来是侯门千金,可内里如何各家都知道,加上有些人信命理,未必不挑剔这上头,倒不如在贾家,好歹姊妹们熟悉,老太君便是年纪大些,也能再护着她几年,便是再往后,她还有两位侯爷叔父呢。”林青筠这话也是往好处说罢了。
史湘云比原著中的黛玉强,不论到谁家,看在她两位叔父面上都不会苛待,前提是她经营好与叔父家的关系。对于宝玉亲事,无论最后是湘云或是宝钗,单凭人品都配得过宝玉,只是早定下来大家都安生。
黛玉叹口气没再言语。
“舅母,林姨,你们说什么呢?可是商议下帖子起诗社?”安乐嬉笑着从山坡上小跑下来,因一路疯玩,脸上嫣红一片,额头出了汗,正拿帕子擦着呢。
“慢点儿跑,当心摔着。”林青筠自从到了这里,还是头一回见个姑娘家跑的这样大胆,禁不住提了心,生怕她绊倒。
安乐平平稳稳跑到跟前,忽然提起一事:“舅母,你出城时可看见赵家送嫁妆的队伍了?出嫁的就是旧年要打你的那个赵家姑娘。说来奇怪,她虽性子不好,到底是正三品左都御史的孙女,竟只嫁给一个微末小官儿,先前都有郡王府瞧中她做侧妃呢。”
“有鱼!”雪雁是个贪玩性子,早跑到一边玩去了,这会儿一声惊呼,将安乐给引过去了。
“舅母,我去瞧瞧。”
“别靠水太近,当下失脚摔下去!”林青筠对安乐的活泼性子算是深切领悟,一点儿不让人省心,连忙又令白鹭跟过去才放心。
黛玉忽而问道:“方才郡主提及赵家姑娘,姐姐神色有些不对,可是知道什么?好姐姐,告诉给我知道,好让我心里也有数。”
其实张鸣娶亲,早些时候就往林家送了喜帖,只是黛玉始终对张家退亲耿耿于怀,见着张家帖子就不大喜欢。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没个女性长辈带领,自不能出门去吃酒,到那天不过是林如海看在两家交情份上去一趟,而这件事父女两个都默契的没与林青筠提。
“我也是刚知道的。”林青筠便将赵芸霜的事细细的讲了。“这赵芸霜以前是定过亲事的。”
黛玉闻之点头:“这我也听庄家姐姐说了,说是与东平郡王议过亲,只是后来八字不合,此事方才作罢。”
林青筠摇头:“不止这一回,赵芸霜有个指腹为婚的表哥。”
“竟有这事?那……”尽管不知后面,但看眼下情形,黛玉也猜到几分。
“她那位表哥乃是赵家老夫人的娘家侄儿,先时家中也在朝做官,与赵御史同乡亦是同科,家世相当,后来便做了亲。赵家大太太怀上赵芸霜的时候两家关系正浓,老太太也在世,便亲上做亲定了两家儿女亲事。谁知几年后老太太娘家大哥办错了差事被连降三级,一时禁不住病倒,没几个月便去世了,从此家中败落,赵家便有了悔婚了意思。后来东平郡王府透出结亲的意思,赵家便想将寄居于府中准备科考的表侄赶到郊外庄子上去,并诱使其退亲,偏生赵芸霜已与其仿照《西厢记》中的莺莺与张生私定了终生。这事被赵家发现,震怒下将表哥打了一顿丢出城外,等赵芸霜再得到消息时,表哥已经死了月余。”
黛玉听的怔愣,不觉眼眶微红:“这赵家也太背信弃义了,老太太怎么不管?好歹也是赵家表侄,怎好下那般毒手?”
“老太太年事已高,早不管事,家里人瞒着,如何能知道?况那时老太太已不大好了。那时候赵御史还没做到如今职位,其长子刚过了殿试,名次太靠后,正要寻关系谋个好缺儿,东平王府找上来岂有推拒的?他们也是疼女儿,觉得做王爷侧妃好过跟着个没家没业的表哥,一旦动了悔婚的念头,后面的事儿就不受控制了。”正是因当年之事皆有赵家大老爷亲手办下的,因此赵芸霜与其父母关系疏远,这也是她留在京城不曾随父母去任上的一个原因。
“那、赵姑娘为何要与张三公子结亲?”这是黛玉心底的结,比之林青筠这个当事人还要较真儿。
“好像是张公子与那表哥有几分仿佛相似,大约赵芸霜在哪里看见他了,这才动了心思。”据徒晏所讲,乃是赵芸霜出门上香遇见的,此后便暗暗打听张鸣,以至于张鸣成绩一出来,她便直接请赵柯为其谋了翰林院的缺儿。
当年得知表哥之死,赵芸霜大受刺激,疯疯癫癫要死要活,把赵家人吓得不轻,为此与王府亲事也告吹。赵家到底疼女儿,特别是赵柯,就这么一个嫡亲的孙女儿,自小聪明伶俐十分惹人喜爱,为此许诺赵芸霜,往后她的亲事自己做主。赵芸霜一托到十九岁,赵家虽也催过,却不敢强求,如今她终于肯嫁,哪怕没甚家世也罢了。
这故事听得人心里头复杂,特别是赵芸霜如今的变化,着实令人不知说什么好。
当林青筠从徒晏口中听到这出故事,唯有感慨“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罢了。
两日后便是黛玉起的诗社,庄家只来了三位姑娘,庄诗雨与杨家三公子在二月过了大聘,四月十六便是迎亲,因此庄诗雨已不好再出门。贾家三春并宝钗湘云一道过来的,细看下,并未觉察湘云有何不同,姑娘家的亲事既然没说出来,旁人也不好随意问。
林青筠从林府回来,相思便道:“今儿王妃不在,叶掌柜过来了,说那个外国商人要来辞行。王妃可要见他?”
“辞行?”林青筠不知是否又有变故,便去问徒晏。
徒晏此时在嫏嬛阁内,见她回来便说:“唯卿来的正好,帮我找本书,是前朝一位无名氏写的南国游记手抄本。”
“你这些书不是都分门别类放着的,怎会找不到?”林青筠一面帮他找,一面说起劳伦斯要离京的事。
徒晏道:“正要和你说呢。父皇已命人查了泉州市舶司,果然与先前猜测相符,所以父皇下旨,申斥了市舶使严宇丛,令其重新审理外国商船扣押一事。只怕现在那些被扣押的商船都已被放行,先前的处置都已撤销,劳伦斯自然要赶紧回去处理他船上的货物。”
“皇上这是……打草惊蛇,再行暗度陈仓之事?”林青筠立刻猜到。
“父皇就是要惊动背后之人,先行处置一番,也是麻痹的意思。”正说着话,见外头来了个人,仔细一看,是徒晏身边的侍卫高阳。高阳低声与徒晏禀报了几句,林青筠并未留心去听,直到高阳离去,徒晏纳罕道:“刚出了件新鲜事,你定是猜不到。”
“又是什么新鲜事?王爷博览群书,又踏遍大江南北,连你也有不曾听过的事?”林青筠嘴里应着话,踏着梯子爬上去,从书架子顶端一层抽出一本薄薄的两侧封面的书,封面上以手书写着四个字「南国游记」。举起书朝底下的徒晏晃了晃,不无得意的笑道:“你看这是什么?”
“你小心些,快下来。”徒晏看她动作随性,生恐她从高处跌下来,紧紧扶着梯子直至她双脚落地,这才松口气。
“佑安,你还没说什么新鲜事呢。”嫏嬛阁内都是大书架,书架与书架之间颇有距离,林青筠来后,为着看书方便,增加了取书的高梯和随时随地能坐着看书的圆凳。这会儿找到了徒晏要的书,并未给他,而是搬了圆凳坐着,随手翻开书看起来。
徒晏坐在她身边,与她讲道:“是贾家那边的传出来的消息,已经闹的整个京城都知道了,贾家的宝玉病了,已是吃不下东西、认不得人,宫里宫外的太医大夫都请了个遍,都说只能预备后事了。如今贾家正到处寻找神医,但凡能救得了贾宝玉,就能得一万两银子!”
“贾宝玉病了?”林青筠叹口气:“贾家好歹是国公府第,贾宝玉又是二房唯一嫡子,是贾太君的心头肉,只要能救回他,别说一万两,便是三万两他们也愿意出。”
徒晏笑道:“我还没说完呢,如今外头都在传,贾宝玉病的这般重,是被克的。”
林青筠心头一跳,立时想到了史湘云,莫非……
果然,徒晏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测:“外头都在说,贾宝玉与史侯府的大姑娘在议亲,史大姑娘命硬,尚在襁褓中便克死了父母,如今又来克贾宝玉,只怕还要克着他们贾府上下。”
“这太狠毒了。”林青筠不由得为史湘云担心,一个姑娘家传出这样的名声来,还怎么说亲?做这件事的除了王夫人,不做他人想。
“我看贾家这事儿没完。”徒晏与贾家没甚干系,不过看热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