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逃奴论处,可谁知崔嬷嬷的卖身契不翼而飞,连带着陈氏的三万多两体己银子也没了。
陈氏当时就哀嚎一声晕了过去,可谓是被刺激得不轻,孔氏心知事情有异,匆忙回到暮雪斋,也让刘嬷嬷检查自己的小金库,这一检查,孔氏也变了脸色,因为她的小金库也不见了,好不容易背着蔚桓扣扣索索存了好几年的积蓄,竟然一分也没跟她剩下。
孔氏气得不轻,就跟被人挖了心肝似的,可她好歹理智尚存,只是吩咐了耿三打探崔嬷嬷的消息,却是把银票一事给瞒下了,父母在不得有私产,孔氏不敢将银子拿到明面上来说,但心中不免怨恨陈氏,觉得这都是陈氏的过错,连个半老婆子都看不住。
陈氏也怨恨孔氏,若非孔氏行事激进,她已经年过半百,又何以被再次被禁足?
早年被楼太后禁足的那次,陈氏将其视作毕生耻辱,没曾想临老了还要被儿媳妇连累,又得再次禁足,更不用说这个儿媳妇一意孤行,平时自以为大权在握,却连个家都管不好,不仅累得她儿子皇帝被训斥,还很可能会被罢官!
婆媳二人差点因此撕破脸,不过是碍着有谢太后的懿旨镇着,这才没翻出什么浪来。
如今二人都在禁足,府里又正是多事之秋,这才勉强忍耐着维系表明的平和。
如今杜威上门,婆媳二人虽然凑到一起,却是面色都不好看。陈氏一看到到孔氏对杜威笑,心中就万分鄙夷,对着谁都这副柔柔弱弱的笑,也不知道在勾引谁!若是没有外人在,真恨不得扒下她的脸皮,真以为外貌柔弱就内里良善了,还不是个表面光鲜的货!
杜威不料孔氏会先声夺人,闻言,他精光内敛的面上不禁露出几分难色,微微皱眉道:“蔚二夫人不必客气,实不相瞒,贵府走水一事,下官至今毫无线索,今日贸然上门叨扰,正是想再问问二位夫人,不知这几日府中可有什么新的发现?”
杜威态度诚恳,说罢细细打量孔氏,他自小由寡母荀氏拉扯着长大,因此从不看轻任何妇人。
又更何况,启泰国还出了个赫赫有名的谢太后,比心狠比手段,谢太后能让人觉得自惭形秽,就是绝大多数男子也拍马不及。
孔氏心中一跳,也不知杜威是不是知道了崔嬷嬷失踪的事,但她面不改色,想了想抬头看向杜威道:“杜大人有所不知,府中前两日才发现失踪了一个婆子,这婆子早年犯了些错,这些年一直在守祠堂。泰王殿下上门的当日,这婆子与我母亲告了假,却是至今未回,并且,这婆子的卖身契也一并不见了。”
既然知道了新帝的打算,崔嬷嬷的事,孔氏就没想能隐瞒过去。但如何与杜威说、什么时候说,这又很有讲究。
崔嬷嬷会告假离开,孔氏并不觉得会是巧合,更何况,与崔嬷嬷一并消失的,还有她的卖身契和几万两银票。若说崔嬷嬷是被幕后之人救走、卖身契和银票,也全都是幕后之施为,孔氏完全能够相信。
可崔嬷嬷毕竟是府中的老奴,又素来对大房忠心耿耿,她与二房从来都是敌对关系,关于这点,有心人只要稍一打听,就能知晓其中内情,是以,事发后,她先将大厨房送饭的婆子给打发了,又让府中下人统一了口径。
孔氏心思清明,心知自己要是贸贸然寻到杜威,又说出崔嬷嬷的身份,杜威说不定会立即着手调查,新帝不免会怀疑二房行事不当泄密,崔嬷嬷是发现了什么端倪,这才会趁机逃离。
到时候新帝责怪二房办事不利,连累他帝王之尊——心中的龌蹉念头被个奴才知晓了,二房又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二房的处境本就已经危如累卵,若是再将崔嬷嬷失踪之事放大,新帝为了撇清与蔚桓的关系,迁怒之下,难保不会将蔚池夫妇之死,甚至曦和院走水、以及蔚蓝姐弟殒命,全都一股脑扣在二房头上,到时候二房就真的完了。
她已经犯过一次蠢,又如何能再犯一次?
她只当崔嬷嬷是个无足轻重的奴才,在府中压根就没什么地位,就算失踪了,也没什么人会留意。如今杜威主动问起,想必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杜威急于结案,又碍着新帝模糊不明的态度,多半不会费心细查,也就不会在新帝面前添油加醋。
如此,崔嬷嬷的角色被尽量淡化,二房或可不用担责,陈氏与她损失的几万两银票,孔氏只当是舍财免灾了。
至于崔嬷嬷到底是如何消失不见的,孔氏心中琢磨不透,府中的侍卫小厮不少,对方能悄无声息的将卖身契拿到手,又偷走银票,想必身手很是高明,这事,她只能等蔚桓回京,再从长计议。
果然,杜威闻言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垂眸放下茶杯道:“蔚二夫人,这奴才有没有可能是趁乱逃出将军府的?府中可有失窃?”
孔氏点点头头,“大人神机妙算,这婆子大约正是趁着曦和院走水、府中混乱之时私盗卖身契逃走的,事后小妇人曾清算过,府中同时失窃的,还有一千多两银票。”
杜威微微颔首,有些感慨道:“这奴才倒是狡诈,很是懂得见缝插针。”
这话说得!孔氏身形微僵,她也不知杜威是真的在说崔嬷嬷,还是在隐射自己。但她不以为意,两军对阵,无所谓手段是否狡诈毒辣,只要能赢就好!
孔氏顿了顿看向杜威,面不改色轻叹道:“杜大人所言极是,这世上从来就不乏浑水摸鱼和落井下石之辈,奈何眼下府中全是妇孺,小妇人就算是遇上了,那也没有办法。”
杜威闻言抬了抬眉,极是赞同的点头,又出言宽慰道:“蔚二夫人不必多想,多行不义必自毙,此乃亘古名理,即便是在官府追查不到的地方,正义仍是存在的,这婆子既然行事卑鄙奸猾,日后必然会遭到报应。”
孔氏固然聪明,可杜威宦海沉浮多年,察言观色和揣摩人心的功夫,也是修炼得炉火纯青;孔氏明显想要淡化婆子失踪之事,杜威又如何能看不出来?
若是自身持家清白,平白背负上谋害亲侄儿侄女的名声,只怕是府中稍有异动就会立即通知官府,又如何会刻意拖延,甚至生出想要蓄意隐瞒的心思?
只不过杜威估摸着新帝不予追究,又自觉麻烦已经上身,当下不愿深究。
可杜威正直,正如他先前所说一般,多行不义必自毙,恶人自然会有恶人磨。杜威目前虽还看不透新帝与蔚家二房的深浅,也不清楚这两方人马在蔚池遇袭失踪一事上,到底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却并不妨碍他含沙射影的刺上孔氏几句。
将孔氏的反应收入眼中,杜威对结案陈词心中大致有数,又旁敲侧击的问了陈氏几句,待心中的猜测越发肯定,便也不在镇国将军府久呆,当下就带人回了府衙,路上又不轻不重的敲打了随行的下属几句,径直骑马回了杜府用午饭。
杜威原是寒门子弟,出身西海郡连云山的猎户之家,是圣元十二年进士,早期外放,先后任县丞,县令,郡守,圣元帝大行前才调任京兆尹一职。
杜威还有个嫡亲大哥名叫杜权,如今是三品威武将军,正是蔚池麾下副将,蔚池遇袭失踪之后,蔚家军的领兵之权便暂时交到了杜权手中。
接手曦和院走水一案后,杜威最先审问的便是羲和院的所有婆子,当时婆子们众口一辞,说是张婆子和刘婆子饮酒误事,才会酿成大祸,但张婆子和刘婆子已经被孔氏杖毙,杜威就算是心中存疑,也是死无对证。
但孔氏杀人灭口的嫌疑,却在杜威心中挂了个号。与孔氏的一番周旋,让杜威更加清楚上京城如今的局势,他早前就听杜权说过一些,对蔚家军兵权的分量也心中有数,却不曾想就连蔚家自己人,也会心存觊觎,甚至隐在暗处放冷箭使阴招。
蔚池夫妇的死,杜威压根就不相信没有蔚家二房的手笔,如今蔚家二房已经臭名昭著,新帝却还舍不得弃之,甚至想尽办法力保,这又如何能让人心中不生疑窦?
可杜威毕竟是个没有家族背景的寒门士子,初入上京为官,衙门里关系盘根错节,衙役们习惯看人下菜碟,这其中不乏多有敷衍者,看起来整日里早出晚归忙忙碌碌,实则偷奸耍滑,而另一部分人则因为调查面太大,也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蹿迟迟没有线索。
再加上姜泽有意让莫子冲抹去了线索,杜威就更加一无所获。
杜威心事重重的回到杜府,杜夫人张氏服侍着他坐下,见他满面疲色,先是倒了杯茶给他,又忍不住忧心忡忡嗔怪道:“老爷,您这又是何苦?办案就办案,尽力为之也就罢了,可别把自己给累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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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团子拍桌:娘希匹的,老子是主角,银子都在老子口袋里,你们怎么就没怀疑我?
孔氏掏出小手绢:不可能,你绝对不会拥有这样的蛮荒之力T_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