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机,拨打楚翰的号码,果然,对方关机了。
明尧出事了,除了凌皓北,安好根本不知道还能去问谁,楚翰联系不到,安好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本来,他和明尧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明尧身边的人,他只认识楚翰,想跟其他的朋友问点消息,也不知道去找谁。
安好知道,凌皓北说的有道理,若是明尧出事的事情让叶宋知道了,到时候叶宋看到自己难过,肯定会多想的。
所以,为了让叶宋安心,安好决定保密,买了饭菜,也强装笑颜地去照顾叶宋吃饭。
即使安好努力让自己表现正常,但叶宋还是发现了不对劲:“安安,你是不是还在生气啊?”
安好一愣:“没有啊,怎么了?”
“我看你还是不高兴啊!”叶宋眨眨眼睛:“安安,都是我不好,我保证以后乖乖的,你别不高兴了啊。”
安好笑笑:“没事,我不生气了,真的。”
“你看,”叶宋抬抬下巴:“你的笑都跟以前不一样!”
“不一样?”安好伸手摸摸自己的脸:“你想多了吧,哪儿不一样了?”
“反正不一样。”叶宋嘟着唇:“安安,你要是不高兴,就再骂我吧,我不还嘴,也不抱怨了。”
“没有的事。”安好摸摸他的头发,低头亲了亲他:“休息吧,医生说了,让你多休息。”
叶宋乖巧地点点头:“嗯,那我睡一会儿,你也睡一会儿吧。”
安好嗯了一声。
叶宋闭上了眼睛。
安好无声地叹口气,看着叶宋的脸,一会儿,移开了目光,失神地盯着病房的墙壁,一动不动。
叶宋悄悄睁开了眼睛,果然,入目的,就是满脸哀伤的安好,神情肃穆,整个人身上散发着叫人心疼的落寞——到底,他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怕他发现,叶宋很快又闭了眸子,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很明显的,安好情绪不对,明明,自己这事儿,都说开了,安好也表示不生气了,可安好的情绪,是怎么回事?
晚饭时分,这件事有了答案。
安好出去买饭,护士小姐过来交接班,叶宋说绷带有点紧,护士便推车过来,重新给他包扎。
叶宋随意地问了问病人多不多之类的话,结果,打翻了护士小姐的话篓子,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医院最新最火爆的话题上面。
于是,叶宋知道了明尧自杀的事。
知道安好暗恋的人是明尧,也是一个意外,那时候叶宋还吃了不少醋,毕竟,明尧是一个太优秀的人,叶宋觉得自己跟人家比,简直就是一无是处啊。
“死了?”叶宋不敢置信:“自杀?”
护士点头,给了他确切的答案:“是真的,可惜了,那么好一个男人。”
接下来,护士又说了什么,叶宋根本就没听下去,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混乱。
现在,他知道安好脸上的哀伤是哪里来的了。
安好,是不是还没忘了他?
那个人,竟然死了?
这种感觉……
怎么说呢,叶宋觉得特别不是滋味。
想到安好心里会一直惦记着那个人,本来叶宋是有信心的,日久生情,他也相信他和安好会有一个很美好的未来。
可现在,那个敌人,对手,竟然不在了。
都说失去了,才知道珍惜,活人是永远也争不过死人的,若是安好因此放不下,走不出来,那悲催的人,不就是自己了?
而且,安好明显的不想让自己知道这件事,是——心虚吗?
叶宋在其他的事上,也会考虑各种因素,混黑道,靠的不仅仅是蛮力,更多的,是智谋。叶宋能从众多小混混中脱颖而出,让莫天问看得上眼,肯定就不是简单人。
可对安好,叶宋从来都没动过算计的心眼——当然了,追求安好的那些伎俩不算。
如果有什么事,叶宋会选择直截了当地去问。
这一次,叶宋也没让自己纠结,安好回来了,他直接就问:“安安,明尧出事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安好果然愣住了。
叶宋看着他,捕捉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安安,你是不是很难过?”
安好把东西放下,在床边坐了,低着头,没说话。
叶宋很想伸手去,拥抱这个看上去疲惫至极的男人,可是,这时候,他却什么都做不了——这一瞬,叶宋才万分悔恨,为什么要选择在昨天行动?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他的行动一定要推迟!他好想安慰安好,好想把这个男人拥入怀里!
“叶宋,毕竟,这么多年的朋友,说不难过,那是不可能的。”安好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股悲哀:“我昨天还去看过他的,没想到……”
这事儿,叶宋是知道的:“安安……”
“他心里很苦,他爱的人不爱他,他却一直在坚持,在努力,我该劝劝他的,可是,我却没做到。”安好心里充满了自责。
昨天见明尧的时候,明尧的情绪就低落得不行,根本不说话,也不睁眼,安好想着他只是累了,也没多想,更没想到那次见面,竟成了永别!
“安安,这不是你的错,跟你没关系!”叶宋着急地开口,怎么也没想到安好会有内疚的情绪。
“我本来想着,等他出院了,好好和他谈谈,他和楚翰,真的不合适。可谁知道……都来不及了……。”
“安安,你过来!”叶宋动不了,只能发号施令。
安好抬眸看着他:“叶宋……”
“过来!”叶宋加重了语气:“我让你过来!”
安好坐在床边,握住他的手:“你别急,有话慢慢说。”
“躺下来,靠在我身边!”叶宋见他不动,又急了:“你是想让我亲自动手?”
安好自然不敢让他动,无奈,只得弯下身子,小心地不去碰他,侧身躺在他身边:“这样行吗?”
“脑袋靠过来,近一点!”叶宋又命令。
安好都照做了。
叶宋一歪头,就能亲到安好的脸。
他先亲了一口,吧唧一声,还有口水印在安好脸上,然后,他才满意地吸了一口气:“安安,我很生气。”
安好也侧脸过来,闻着他的气息,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以为,我会是你最亲密最亲近的那个人,有什么事,你都会和我说,不会瞒着我,无论是伤心的,高兴的,都会想第一个和我分享。可是,我很失望。”
安好其实明白叶宋的心情,他何尝不是一样?如此说来,他真的做错了,不该瞒着叶宋:“对不起……”
“安安,我想要的,不是你的道歉。”叶宋眷恋地一下一下碰触着安好的唇:“安安,我想要安心,放心,想要你的心里,永远把我放在第一位,就跟我爱你一样,无论什么时候,第一个想到的,都是你。”
“叶宋,”安好心底有暖流淌过,他伸手,抚着叶宋的脸:“以后不会了,今天,我心里很乱,先是你受伤,然后,明尧又……我心里,真的很难受……”
“我知道,我都知道……”叶宋就跟小狗似的,蹭着安好的脸:“安安,我爱你,我爱你……”
安好把脸埋在叶宋的脸颊,无声地流泪。
叶宋感受着温热的液体滑过自己的肌肤,流入颈间,第一次感受爱人的眼泪,却是用这种方式。
他心疼得不行,不能做什么,只能不断在安好耳边轻柔地呢喃:“安安,我爱你,好爱好爱,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我发誓,我再也不会受伤,不再让你担惊受怕,安安,我的安安……”
安好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在一个十九岁的男孩面前流泪,更丢人,哭过之后,还让那男人哄孩子似的哄自己,一直又把自己逗乐了。
叶宋满意地看着唇角勾起的男人,伸出舌头舔舔唇角:“安安,你这模样,真性感。安安,我想要了……”
安好忍不住伸手捏他的脸:“一天到晚这脑子里就想这个?都这样了还不安分!老实呆着!不许想!”
“你活生生地站在这里,还不让人家想!人家可是年轻力壮精力充沛的,不信你摸摸,可难受了!”叶宋笑嘻嘻的,没一点儿正经。
说来也怪,这样跟叶宋插科打诨的,安好竟然觉得心里没那么难受了。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明尧都去了,他再有什么想法,都不可能再实现,如今,他只能祈祷那个男人在另外一个世界能够寻到真正的幸福,不再受苦受难。
一个人的离开,就好像夜空中坠落了一颗星星一般,坠落的时候,会引人注目,可过后,宇宙之间,依旧是一片宁静。
时针在动,又是新的一天,占据头条的新闻已经换成了其他的事情,明尧离世的消息,虽然还在娱乐版面缅怀追悼,但已经不再像第一天那么轰动了。
刘薇把报纸放在一旁,再一次拿起手机,拨打楚翰的电话,让她失望的是,这一次,依然是关机,打不通。
那天从医院里出来,楚翰就用脸上有伤为由,请了十天假。
这十天,所有的通告都停下,幸好没有正在拍的电影,否则刘薇真的能急死。
刘薇不知道楚翰在哪里,只知道他没出国,说是要去散心,只到了目的地的时候给刘薇报了个平安,之后就再也没消息。
楚翰知道明尧自杀的消息了吗?
刘薇觉得,楚翰应该知道了,毕竟,现在的信息这么发达,电视报纸网络广播,不管楚翰在什么地方,信息散播是无处不在的。
她奇怪的是,难道楚翰对明尧,真的没有什么感情吗?否则,得了这样的消息,为什么楚翰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她现在觉得,楚翰对明尧没有感情,倒是好了,若真的跟她想的一样,楚翰实际上已经爱上了明尧但却不自知,那么,如果楚翰得知了明尧离世的消息,那该——多么的残忍?
刘薇觉得,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明尧这一招,就太狠了。
逝去的人,自然什么都体会不到,可让活着的人,如何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刘薇甚至开始祈祷——但愿以前的种种,都是自己的错觉,但愿,楚翰没有爱上明尧。
可事实到底是怎么样的?
此时的楚翰,在一个偏僻而古老的江南小镇,那里宁静悠远,风景秀丽,最难得的,小镇上的人,还保持着最淳朴原始的生活方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繁华和喧嚣似乎离他们很是遥远,在这里,奔波劳累的都市人,总是能找寻到心灵宁静的乐土。
楚翰觉得自己几乎是乐不思蜀了。
他租住在一对老夫妻的家里,老夫妻两人过着很古老的生活,家里也很贫苦,唯一的电器,就是一台黑白色的十二寸的电视机,每次晚饭的时候,楚翰就和他俩一起,蹲坐在矮小的饭桌前,看电视上雪花点点的本地新闻。
老夫妻没有安装有线闭路,所以电视只有本地的几个电视台,播放最多的,就是药品广告,找了一堆的农民模样的人做宣传,在电视里说着本地方言,告诉大家吃了这个药多么多么的神奇。
楚翰难得休息几天,自然不会去围着电视转。
他喜欢出去到处看,手里的相机也时刻在抓拍他认为有趣的画面。
傍晚时分,楚翰从外面回来,朝着老夫妻两个的家里走。
光线不怎么好了,可楚翰还是舍不得放下手中的相机——这时候,乡间小路上,到处可见放学玩耍的孩童,下田归来的老农,鸭子嘎嘎嘎地从稻田里扑腾上来,摇着尾巴往家走。
突然,镜头里出现一个单薄却熟悉的背影。
楚翰一愣,第一个反应就是——他找来了?
那一瞬,涌入楚翰脑海里的情绪,竟然是——喜悦?
楚翰抬腿往前走,前面的男子正好转过脸来,楚翰看过去,满心的雀跃顿时化为乌有——是啊,他说了,要去国外,又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小镇上?
只是一个相似的背影而已,楚翰抿了唇,再无心拍照,一步步往回走。
吃了饭,楚翰没像往日一样帮着老人收拾,交代了一声,他出了门。
夜晚的小镇,宁静无声,偶尔一声蛙鸣,让这风景更添几分迷人的味道。
楚翰沿着青石铺就的小路往前走,走到小镇唯一的杂货铺,又看见了那个和明尧有着相似背影的男子。
男子穿着白衬衫,牛仔裤,很显然不是小镇上的人,听着他说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在和店主交流,楚翰知道,这个人和他一样,也是来游玩的。
楚翰没多做停留,走过了杂货铺。
“前面那位先生,请等一等!”
身后,却传来了一个清亮的声音。
楚翰不知道是不是在叫自己,出于礼貌,他回头看了过来。
刚刚那个男子正朝自己走过来,年轻的脸庞,一脸笑意:“不好意思,我是来旅游的,想找个地方住,刚刚听店主说,你住的地方,好像还有房间,所以……”
楚翰唇上贴了一缕胡子,又戴了一款黑框眼镜,这个小镇上的人,根本就认不出他是谁,但楚翰不确定外面来的人是不是能认出来,所以,他不喜欢和他有过多的接触:“对不起,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你顺着这条路往前走,看到一户人家门前挂着一把蒲扇,就可以去问问。”
男人也很有礼貌,道了谢,就和楚翰说了再见。
楚翰又在外面晃了一阵,这才准备回去睡觉。
到了老夫妻的家里,果然,被告知,那男子已经住下了,就在他的隔壁。
楚翰跟老两口道了晚安,想着自己也该回去了,就算被认出来也无所谓了。
第二天一早,照旧是老人家敲门喊他吃饭,饭桌上,那男子一身清爽,已经在吃了。
“很好吃,所以,忍不住了。”男子看见他,歉意一笑。
楚翰只是笑笑,不说什么,坐了,也开始用餐。
的确,这里的饮食,简单是简单了一些,但贵在都是原生态,无添加,纯天然绿色食品——米是自家打的,菜是自家种的,就连酸菜坛子里拿出来的泡菜,都有别具一格的香味,让楚翰这个北方人都吃得津津有味。
楚翰一边吃饭,一边和两位老人闲聊,那男人只是听着,并不插嘴。
两位老人很热情,对楚翰也诸多照顾,所以,楚翰说了离开的话,两位老人都依依不舍。
吃了饭,楚翰回了房间,开始收拾东西。
不一会儿,有人敲门,是老婆婆给楚翰送来了一罐泡菜,说是看他喜欢,让他带回去吃。
相处了不过几天的时间,楚翰也对两位老人有了感情,但他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激,只能把房钱饭钱多给了好几倍,又去了杂货铺,让人家帮忙联系镇上的家电铺子,给两位老人买了一台电视机。
楚翰回来的时候,正好遇到那男人要出去。
楚翰冲他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那男人却开口了:“我看你,很是面熟,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楚翰摇头:“应该没见过。”
“哦,”男人颦着眉:“可是,真的感觉很面熟……”
楚翰客气地说了再见,朝着自己房间去。
男人一边嘀咕一边往外走:“到底在哪里见过呢?好熟悉……”
楚翰刚喝了一杯水,就听到房门被砸得咚咚响。
他开门一看,那男子一脸激动地冲着他喊:“你是楚翰!你是楚翰对不对?!”
楚翰并不否认,冲他微微一笑,也没说什么。
那男人更是激动:“啊,没想到,我竟然碰到大明星!楚先生,能给我签个名吗?我爱人……我朋友非常喜欢你的!”
楚翰无所谓:“签在哪儿呢?”
那人拿出背包,开始在里面翻。
翻出来一张报纸,随意地放在一旁,又开始翻。
楚翰无聊地扫了一眼,又很快移了目光——猛地,他睁大眸子,瞬间看向那张报纸!
报纸上,黑色大字写着醒目的一行——明尧先生的葬礼定于今日举行,众多圈内好友表示会送他最后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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