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了开来,“老天爷啊!我老婆子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吗?家里一堆蠢蛋货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了,您现在又把一个老实蛋子给变成了疯子。我这些年来给您烧的香不算少,您为何要这样对待我这个可怜人啊!”
李有打断她道:“我还在问你话呢。”
苗杏兰却只做未闻,“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老姚家的。”见自己被忽略,李有才没好气的拔高了声音,“大夫已经说了,远娃子疯了的原因少不了长久以来的心理压力以及外部传来的剧烈刺激。苗杏兰同志,我倒现在还记着远娃子在老屋里冲你吼的那一番话,他说他不想活了,也不想治了,说你就盼着他死,就看他不顺眼。”
“所以说你就算真的命苦,也是你自己作出来的!谁不想好好过日子?可你不给人家过好日子的机会啊!孽障造的多了,老天爷自然也就不会让你过上什么好日子了。”
苗杏兰抬头瞪向李有才,“我怎么就造孽了?”
“那你说说,远娃子病的这么些时日以来,他日常都吃些什么东西?”
“我们吃什么他就吃什么。”
顶多是每当舀饭之时,她会多给姚志远舀些稀的,少舀些干的。
反正他窝在床上不动弹,饿得慢,吃那么多也是浪费。
李有才呵呵一笑。
单看苗杏兰那轱辘乱转的眼睛,就知道她要么没说实话,要么隐去了一部分内容没说。
“那你这段时日有没有做过什么刺激他的事?”
“我能咋刺激他!啊?你有完没完?”
想到自己最近每天早上都会指桑骂槐一通,苗杏兰的表情有些不太好看。
抓起衣下摆擦干眼角的泪痕,她将半个身子迈入姚家大门的李有才一把推了出去。
庄稼地里不分男女,大家的力气都有得比拼。
苗杏兰这一推,直把没有任何准备的李有才给推了个踉跄。
待他站稳之后,便发现面前的大门已然关合。
李有才:“……”
十里八村估计都找不到一个对待大队长态度如她这般的泼妇了。
原先打算实行的畅聊劝解对策就此夭折,李有才气的不得了,“苗杏兰同志,人在做,天在看。亘古至今,无论是话本还是传说,恶人最终都是没什么好果子吃的。”
“我把话撂这了,别人我不管,远娃子我是管定了。如果远娃子这次回来之后,再让我发现你有苛待他的行为,到时候我会真正让你知道被逮进公社谈话是怎样的一番体验。”
苗杏兰依靠着门栓回答:“老娘我根正苗红。”
言下之意,不怕你搞什么小手段。
李有才:“不少特务也都根正苗红。可惜了,再根正苗红,追本溯源的话,谁还没几个逃难到弯弯港岛的亲戚呢?”
撂下这话,他转身朝自己的拖拉机行去。
拖拉机停在树荫之下,姚家的那几个孩子正在树荫下玩耍。
发现他的到来,兄妹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后,眼眸同时咕噜噜的转了几圈。
片刻后,还是先前与李有才搭话的那个小菊开口道:“李爷爷,我们知道奶对志远哥哥做了什么。”
这次她声音小了许多,很明显是吸取了刚刚的教训。
“哦?”
“奶每天早上鸡都还没开始打鸣,她就起来站在志远哥哥屋子外面骂开了,我给你学学今儿早上的吧——格老子的哦,日头都能晒屁股了……”
待看罢眼前小豆丁绘声绘色的表演,李有才面上仍旧笑得极为和蔼。
然则心里实际已将苗杏兰骂了一通。
这老庚婆!脑子简直有病!
若是他在生病之时被这样对待,再加之吃的不好,别说是气疯了,估计早就心肌梗塞被气死了!
*
村里的下工时间是晚上七点。
早就得到自家大妹今日要回娘家来探亲的信,下工回家的路上,姚家一众老小的脸上均洋溢起了欢快的笑容。
无他,只因一年到头除了过年的那段时间以外,也就只有大妹省亲的那些个日子能吃的比较好了。
然而当他们进到家门以后,却看到了怎么也没有意料到的一幕。
——他们的娘居然跟他们的大妹吵起来了!
“我的娘呦,你就别开玩笑了,远娃子咋可能疯了呢?我听村里人说,前些天他还救了许家的那个小娃娃呢。我婆家今年是真的人手不够,远娃子做活一把好手,等他从医院回来,你就让他去我那里帮几天忙呗。”
“远娃子不行,我让你大哥去帮你。”
“娘呀,我还打算让远娃子用竹桶帮我削几个喝水杯子呢,大哥不会做这个啊。”
“不会做就不做!缺了竹筒杯子,你平时难道是拿手捧水喝的?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再闹就回你婆家去!烦死了!”
从小到大没见过苗杏兰对自己说如此重话,姚敏敏心中顿时泛起酸涩。
恰在这时,只闻一阵大小不一的脚步声传入耳畔。
回头看去,她的脸颊瞬时间涨的通红。
不再多说,撂下身上背着的篮筐就朝外面跑去。
姚家那几个兄弟看到她的模样,当即就想跟着追出去。
苗杏兰却阻止道:“随着她去。”
闻言,已然跑至院外的姚敏敏险些咬碎一口瓷牙。
她娘这是怎么了,今天也太不正常了吧!
怀抱着她娘只是在说一时气话,不可能不管她的这个想法,在跑离苗家五百米左右距离之后,姚敏敏减弱了速度,只等着几个兄嫂前来追她。
然而等了许久,别说是兄嫂了,就连他们生的那些小萝卜头影子都没有见着一个。
想到自己一没完成婆婆交代下来的任务,二为了逞一时之快将自己带过来交换姚志远这个壮劳力的野鸡扔在了她娘的面前。
姚敏敏自然不可能就这样回到婆家。
于原地踌躇了许久,她在心中暗下了一个决定。
半刻钟后,姚敏敏站在大队长家门前敲响门道:“李叔在吗?我娘叫我来问你,能不能带我去看一眼远娃子?”
啧,那啥都没擦的小脸蛋子可真是满满纯天然胶原蛋白。
长相又纯又娇的,一点都不输现代那些走清纯挂的女明星。
要是晚生几十年进圈子里的话,估计网友们统计‘仙女落泪瞬间’的时候绝对少不了这位。
果真他长的不好看不是村里水土的关系,而是苗杏兰苛待原主太多的关系。
到了县医院。
姚志远觉得这里跟现代医院最大的差别就是不用提前交钱。
只需交上大队里开出来的介绍信以及五分钱的挂号费,护士医生就热情为他安排了个床位让他赶忙住下。
这让他不由感叹,有生之年他终于感受到社会主义的伟大美好了!
可惜这份感叹还没有维持多久,他便觉得自己再无法享受这份安逸。
只因他耳聪目慧的听到了医生与大队长李有才的对话内容。
“为人民服务。这位小同志得啥子病啦?”
“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那娃子腿被尖石头喇了,没有处理好,溃脓腐烂了。”
医生掀开姚志远的裤脚看了一眼,“哦,不是啥大症状。先吃点阿司匹林,再用酒精消消炎涂点紫药水就行了。待会我让护士把药送过来,外边还有不少患者,我先去给别人看病了。”
神他妈的阿司匹林!
神他爸的包治百病紫药水!
然而医护人员热情认真,听起来并不像是在唬弄他的样子,这让姚志远心生绝望,他这腿难不成真得废到这了?
正当这时,那道他期待已久的金属机械音终于再次响于他的脑中。
“叮!您有新的语聊信息回复,请问是否选择查看?”
这还用问,当然是“查查查!”了。
【你张爷:都能提供,咋滴,你打算每样都来一份?】
看着眼前出现这么一道回复,姚志远诡异的沉默了一会。
如果他没记错,刚刚这人的昵称还是中规中矩的张贺二字。
【你姚哥:总价多少钱?能不能以物易物?】
对方这一次的回复速度很是迅速。
【你张爷:第一次打交道,我也就不报虚的了,咱来个友情一口价二十五块。我觉得这么点钱,就不用以物易物了吧?】
姚志远也不想通过什么以物换物,毕竟他现在穷得就剩这身打满补丁的衣服了,要是选择以物换物,还得费脑子想想应该用什么东西来交换。可是他手头上没有rmb啊,不仅没有rmb,连这个时代的粮票跟纸钞都没有,所以他就是想给钱,现在也没有任何给钱的能力。
最终还是系统出声解决了他的烦忧。
“叮!宿主可选择属于自己的本时代物品交予本系统进行价格评估收购。”
姚志远来了兴致,在脑海中回复道:“我这些天住的屋子老鼠洞里,被我藏了不少的熟鸡蛋,你能远程评估一下那些熟鸡蛋值多少钱不?”
任凭一个东西再好吃,吃多了都有可能让人直犯恶心。
更何况姚志远本就不稀罕吃鸡蛋这东西。
这些日子以来,除却第一天他迫于肚中饥饿狼吞虎咽吃下了两枚鸡蛋以外。
后面的日子,那些煮熟的鸡蛋大都被他藏在了床下的老鼠洞中。
反正这天气怪凉爽的,熟鸡蛋放外面几天也坏不到哪里去。
系统:“去掉一个最高平均价,2018年3元/枚。去掉一个最低平均价,1958年0.04元/枚。系统的最终平均评估价为,0.666元/枚。”
姚志远:“……。”
他就知道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他这可是土鸡蛋!土鸡蛋一枚就收六毛六?您还真对得起自己童叟无欺的称号。
不过看着那最低平均价只有0.04元,他咋忽然还觉得六毛六算是挺高的呢?
正在这时,交易面板上再添一道回复。
【你张爷:究竟行不行,不行咱也别耽误对方时间,这马上就到上班上学点了!这样吧,我再给你便宜一块钱,三分钟内给我回复,否则过期不候。】
看到这道催促信息,姚志远沉思了一会,“系统,你能隔空收物不能?”
系统:“当然可以。”
姚志远叹一口气,“那就卖给你们了。”
*
下沙村第一生产队。
村东头老姚家。
在几个不断吧唧嘴,能吃又能喝的儿子儿媳面上扫了一眼,苗杏兰哐嘡一下将手中捧着的碗摔在饭桌上,“我老婆子吃饱了,你们谁还没吃够,把我这饭分分给吃了吧。”
此刻正是秋收时节,为了能让大家伙在秋收时有一个好的体力,村里家家户户都增加了每日饭食的浓稠程度。
老姚家亦不例外。
煮成糊糊的玉米粥虽说仍旧是那股熟悉的味道,但熬出来的粥油,以及许久不动筷结出来的一层透亮的油皮,都算得上是顶顶美味。
闻言,围靠着桌边而坐的三个壮年男人几乎同时伸手。
分别坐于他们身旁的三个女人更是将目光一齐聚焦在了那只搪瓷碗上。
再朝另一边坐满小辈的方桌上一瞅……乖乖,那一个个的小眼神。
见此,苗杏兰嗤了一声。
都是些没出息没脑子的,她的后代怎么净是些这种不争气的玩意呢!
“你们先吃着,我出去消化消化。”
说是去消化,实则在鸡圈旁边转悠两圈摸了摸鸡翅膀以示鼓励后,她左右一撇,见无人注意自己的身形,当即便迈开大步进入到了牛棚旁边的一个矮房子里。
大概五分钟的时间过后,矮房子里传出她的低骂:“他奶奶个腿,蛋呢?老娘整天收拾垃圾,那蛋壳的重量明明跟鸡蛋个数对不上号。”
“蛋呢?姚志远个鳖孙把蛋究竟藏到哪了?!”
李军才给她一个白眼,“疼就老实点,再胡乱动,我现在就去公安局喊警察抓你。”
前方的李有才正架着姚志远双腿前行,听到这话,亦没个好气道:“敏丫头,咱不是非得拘着你,但是远娃子今天变成现今这副样子,一半的责任在你娘,另一半的责任便是在你了。”
“我本来还以为你娘遣你过来是打算开始关心远娃子,可我还是太天真了。人的习性哪是能忽然改得了的呢?恶妇怎么可能一时半会便有良心呢?”
“以前是我对你们太仁慈了,所以才会让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我眼皮子底下伤害远娃子。”
“现在我觉悟了,以后我要按照主席通知说的话去对待你们——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姚敏敏眉眼跳跳,“啥啥啥……啥意思?”
主席同志是说过这句话,但是这句话是这样用的吗?
李有才回头看她一眼,“意思就是远娃子在你们娘俩那里受的所有委屈,我全部都要从你们那里替他讨回来公道。”
在姚敏敏的印象当中,李家的这位叔一直以来都是个和蔼的人,正是因为是个和蔼的人,说出这种话来才更加令她感到害怕,“叔,我……我没做啥坏事啊,我真不知道远娃子病了啊!我娘给我说……”
此刻他们的行程进度即将到达主治医师办公室。
李有才对姚敏敏的辩解噬之以鼻,于是便打断她的话道:“不用解释了。远娃子被你气的犯病这事乃是既定的事实,不论你娘冲你说过什么,后续如何行动都是你自己所为,而不是别人强行逼迫。”顿了顿,他继续道:“等大夫看过远娃子的情况后我再决定如何对你进行处置。”
“军子。”
听到他爹叫自己的名字,李军才连忙应道:“爹,你说。”
“看好姚敏敏别让她跑了!”
李军才点了点头,“保证完成任务。”
得到儿子的保证,李有才勉强牵了牵嘴角。
跟那拉壮丁帮他一起把姚志远抬上来的男青年道了声谢,他转头将姚志远犯病时的‘前情后状’一一告知给了面前的主治医生。
对方边听边点着头。
在他语毕的同时,正巧为姚志远做完了翻眼皮撑嘴唇等一系列的检查动作。
检查完后,只听医生道:“听你这么说,我断定这位小同志得的应该就是精神分裂症了。”
李有才瞪大了眼,“啥是精神分裂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