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父子二人就一同进到了病房。
看到李有才的第一眼,姚敏敏的眼眶就湿润了起来,“叔,你可算是来了。”
再不来的话,她怕是半分傍身钱都余不下不说,还得把自己抵押到食堂做工,才能满足她这侄儿的好胃口。
李有才略有些诧异姚敏敏的反应,“你这是咋地啦?”
姚敏敏还未回答,便听侧旁的葛红梅握拳咳嗽了一声。
这道声音堵住了姚敏敏想要往外倾诉的万千言语。
她的脑中不由回想起了那一日夏家丫头离去后,葛红梅拉着她攀谈时所说的话——“你要是想伺候小姚同志一辈子,你就继续作吧,看看大家伙都是向着你还是向着小姚同志。”
经过她多天来的观察,所有跟她以及远娃子打交道的人都不会向着她的。
也不知道姚志远个鳖孙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
抬袖子在眼睑擦了一擦,姚敏敏摇摇头道:“没啥,叔,我就是见到你太激动了。”
闻言,李有才的表情一言难尽。
这是黄鼠狼在给鸡拜年呢?
还是真应了那句人不能在医院呆太久,否则会被染上病的老话呢?
当然,此刻的姚敏敏并不知晓李有才心中想法。
因而在拾掇好自己的情绪后,她满含期待道:“叔,五天已经过了,我能走了不?”
听到这话,李有才并未立刻回答她,而是先将目光对向了姚志远,“远娃子,你姑这些天有没有尽心尽力的照顾你?”
姚志远点头,“我姑对我可好了!”
看着他这一脸傻白甜的模样,李有才暗自叹了口气,复又将目光对向侧旁病床上的葛大河跟葛红梅父女,“老哥,大侄女,你们觉得姚敏敏同志这些天的表现咋样?”
葛大河道:“还算是尽心尽力吧。”
葛红梅道:“勉勉强强算是能够说得过去吧。”
得到这么个评价,姚敏敏在心中默默心疼了自己一把。
这些天她活没少做、钱没少出、气没少受……评价却没得到多好。
她苦啊!她真的好想哭啊!
万幸的是,有才叔还算是个良心人,只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眼,便没有再为难她,点头答应让她离去了。
姚志远靠在床头,眼睁睁看着姚敏敏手脚麻利的收拾好自己东西。
在此过程中,对方的面色一直难掩激动。
见此,在姚敏敏临出门前,姚志远开口道:“姑,由你陪伴照顾我的这些天,是我这辈子过的最开心的一阵子时光了。”
包括独自呆在老姚家感时伤秋的那几天来算,他这辈子满打满算活了还不到十天。
“但美好的日子总是短暂的,你要记得,我是会想你的!”
姚敏敏差点摔个踉跄,“姑……姑也……”
她实在是说不出来什么场面话。
尴尬的牵了牵唇角,她头也不回的迈出了病房的门槛。
*
这边的姚敏敏终于脱离了苦海,那边,病房中的姚志远也无需再在医院中多待。
他的腿脚已经可以自行扶着拐杖走路,再在医院住下去也不过是在浪费床位。
故而在李有才喊过医生为他做过个简略的检查之后,他们一行人也立刻踏上了返程的归途。
临行之前,姚志远与葛红梅双手互搭在一起,“梅子姐,虽然我们才认识这么几天,但是我却觉得我们之间的友谊已经像是搭载一艘小船于海上航行了数十数百个年头。”
葛红梅是在厂委上班的,学历自然不低。
若姚志远只是个可怜巴巴不会讲话的大老粗,她固然会对对方产生同情,但是却不会偏颇相帮这么多,然而姚志远谈吐幽默、思想觉悟又高,再加之他虽身处困境但却从未放弃过对知识的探求,相处不过这么几天,葛红梅便觉得自己是碰到了那种可遇不可求的忘年之交,“小姚同志,我同样也有这种感受。”
这个孩子连对待姚敏敏那种黑心肝的亲戚都会感到不舍。
所以这番话,绝对是发自他的肺腑之言!
姚志远满脸不舍,“真希望我们友谊的小船不会随时间的逝去以及距离的疏远而翻倒在海浪之间。”
“一定不会的。”
“梅子姐,我走了,这一别,再见也不知道是何时。”
葛红梅吸溜了一下鼻子。
这是干啥呀!离别的场面实在是太让人难受了!
“有缘……”刚说出两个字,她忽然一下子想起了什么,“等等……。小姚同志,我们交换一下通讯地址吧,又不是相距千里之远,往后我们明明还是可以再见的啊。”
姚志远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他不可能一辈子窝在下沙村那个小山沟沟子里,无论是投机倒把还是进厂谋生,都需要县城这边有一个能够帮助到他的引路人。
葛红梅就是他心中最好的人选!
面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他愣愣道:“是哦。”
纵使如此,在两人互相捏紧对方写下的通讯地址后,他们的面上仍然难掩不舍神情。
葛红梅一路将姚志远送上拖拉机。
滚滚黑气自拖拉机后方排出,模糊了姚志远的视线。
等到他的视线再次重归清明后,已然看不到葛红梅的人影。
回去的路上发生了一件趣事。
下沙村跟姚敏敏婆家所在的芦溪村乃是被一个分叉口给隔离开的两个村落,在还未到达那个分叉口时,李有才便已然注意到了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小点,等离得近了,他才发现那个小点正是比他们先行足有一个小时的姚敏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