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冒,几乎要卷起三丈高!
他没跳脚,但那气到发抖的身子,也显得差不多了。
“简直是岂有此理!你给我把碗放下!”
一个小辈,敢这么不听他的话,当着他的面忤逆他,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他想起了那些老伙计的嘲笑——“你那小儿媳那么能干,估计要爬在你们头上作威作福了吧?你们家那么多男的,加起来却没一个女的能干,还让一个小媳妇给超了过去,呵呵,这传出去,不太好听啊。”
不太好听?
这哪里是不太好听!
这是在丢人!
他们家这一天,就这么被整个村子的人给指指点点,嘲笑了一整天!
陈爸爸看着自己都已经那样命令了,这蒲苇还是不把碗给放下,他就怒了。
不对她动真格的,她还真的以为这个家所有人都在怕她!
“我数一二三,你再不把碗给放下,我就对你不客气!”
蒲苇的回敬,就是又伸手,又捞起一个碗,拿到嘴边,就先喝了一口。
如此,一手一碗,足足两碗。她非但要吃饭,还必须要吃上她应得的分量。放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更不怕事地放话,“来,让我看看,你要怎么个不客气法!”
这根本就是挑衅。
陈爸爸都要气炸了。
他怒吼:“道东,给我拿绳子来,绑了她。”
无端被点了名的陈道东,心里有些抖,这脚也一时迈不开。
陈爸爸气得骂他,“站那干嘛呢,装死呢,赶紧给我拿绳子过来。”
陈道东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家老娘。
陈妈妈想到了蒲苇的武力值,虽然自己没亲身体验过,但总觉得,蛮干可能不行,就劝自己老头子,“孩子他爸,你先歇歇气,这有事,可以好好说,好好说。”
说着,她冲自家老头子眨了眨眼。
可陈爸爸气在头上,根本就不接受这个暗示。
“有什么好说的,我还用得着和她好好说?这么不听话的儿媳妇,就该绑起来好好教训教训。”
他又招呼起了陈道东,见他还不把绳子给他拿过来,就动真格的了。
“你再不拿,那你今晚也别吃。”
陈道东这才去拿了,然后迟疑地要将稻草绳子递给陈爸爸。
陈爸爸训了一通,“给我干嘛,你去把她给绑了。”
陈道东表示自己有些腿软。
他小小声地说:“爸,我……我可能绑不了。要不,要不先算了。”
“算个屁!”陈爸爸气得就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瓜,“你个窝囊废,这么窝囊,怪不得外头都笑我们家要让一个女人骑在头上了。道西——”
他转头把陈道西也给叫上了,“你也跟着上。一个人不行,那就两个人。我就不信,今天全家一起上,还收拾不了一个她。”
陈道西觉得自己冤枉死了。
听到外头的那些闲话,他也生气,他也窝火,可是,他真的不想再被蒲苇给踹一脚啊。
真的,他这肚皮现在都还疼着呢。
陈爸爸见大儿子和二儿子都有些不敢动手的样子,这位只听说小儿媳挺厉害,一脚就把泥地给跺开的老头,到底没亲眼所见,自忖自己一脚下去,也能将地面给跺开,怕什么怕。
“我们一起上!”他干脆打头阵,顺带鼓舞,“今后我们能不能立起来,就看今天能不能收拾了她。你们也不想一直看着她爬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吧?”
蒲苇心中一动,有了主意,大声嘲笑,“你们三想拿下我,还差点火候。除非,你们全家都上,才有可能!我看你们三别自取其辱,消停地闭嘴,我就当刚才的事情没发生过!”
这种有恃无恐的话一出,陈道东兄弟倆就先萎了,冲蒲苇走去的脚步,就停住了。
一看就知道又是被吓住了。
陈爸爸气得够呛。
这丫头这么张狂,今天要是真的没把她给收服,那以后,这个家不就真的成了她的天下了?!
“孩子他妈!”稳妥起见,陈爸爸扭身看向了陈妈妈,“今天这威,必须得给立起来。从来就没有儿媳妇爬到公婆头上,作威作福的道理。你也上!”
随后,又瞪着道东家的和道西家的,让她俩也跟着上。
道西家的咽了咽口水,心里纠结得要死,急中生智下,只得表示自己这大着肚子呢,就不冲在前头了,就帮着拿个棍子支援一下好了。
道东家的听了,也跟着表示自己也要拿棍子。
陈红竹听着,怕不小心也会被点将,背着自家老爹,悄无声息地踮着脚跟,就赶紧躲到了一个不容易被人给注意到的角落。
如此,在陈爸爸的鼓动、威胁之下,这一家的大人,齐齐朝蒲苇围了过去。
蒲苇将两个大碗一放,主动迎了上去。
三个男人打头阵,一根绳子被拽在了六只手上面,围成了一个半圆,就像是圈羊似的。陈道东和陈道西心里打突,可想着蒲苇再能耐,他们三个男人一起上,没道理收拾不了。若是今天能收服了她,明天走出去,他们再往外那么一说,自然就面上有光了,看哪个还敢再出言嘲笑。
这么一想,他们有劲了一些,咬牙靠近的身躯,也紧紧绷了起来,一副马上就要爆发的样子。
蒲苇不再动了,紧紧盯住了这三人。
陈爸爸看她那小样儿,心里有些得意。看吧,这下知道怕了吧。
可没想到,他还没冲蒲苇扑过去呢,对方身子一转,就先冲他扑了过来。他抓的是绳子的最左端,蒲苇抓住了他,才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且,就属他是一号刺头,最冥顽不灵,蒲苇不先收拾他,那该收拾谁。
陈爸爸只看到一道身影像是迅雷一样地朝他扑了过来,他没来得及动呢,脖子一痛,眼睛就黑了。然后身子一软,直接倒了下去。
“孩子他爸!”
陈妈妈尖叫,赶紧要跑去过查看,但没跑几步,就看到自家两个儿子,齐齐被人给踹飞了!
踹!飞!了!
飞!了!
了!
陈妈妈立在了那里,惊讶得眼珠子都要跳出来了。
这下,她才明白了,道西家的说的自家男人被蒲苇给一脚踹飞出去,到底是怎样的情景。
简直让人看着肝胆俱颤、惨不忍睹啊!
道东家的和道西家的全都开始尖叫了。
然后陈妈妈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绳子给拿在手里的蒲苇给绑了。
陈妈妈感觉到,她抱着自己,将自己的两手那么使劲一抓,再往后一推、一扣,自己就觉得那手、那身子,就都不是自己的了。感觉都没来得及到挣扎一下,那手就被从身后给绑住了。
这人,好大的力气!
陈妈妈震撼!
自己被她这么抱着,简直就像是被铜墙铁壁给围住了一样。
最关键的是,她被绑了!
她怎么被绑了?
“蒲苇!”她尖叫,又慌又乱又羞又恼又生气。
“嘘。”蒲苇松开了她,笑眯眯的,“不怕再被人嘲笑,你尽管喊,把整个村的人都给招过来,让他们再好好看看你们这一家的真正笑话!”
陈妈妈别掐住了七寸,顿时面色铁青,喊不出话来了。
蒲苇就转身去收拾下一个。没过多久,陈道东和陈道西在凄惨地又被她给揍了几下之后,干脆就老实了,像是被猫给抓到的老鼠似的,一脸死样地乖乖让蒲苇给绑了起来。
蒲苇偏头,凶狠的目光,一下扫向了道东家的和道西家的。
幽暗中,那两只眼黑漆漆的,泛着逼仄的冷光,简直像是会吃人!
“哐当——”
两声木棍落地的脆响后,那两人齐齐白了一张脸,欲哭无泪状。
“这……这不关我的事啊,我……我没动手……”
道西家的还试图狡辩。
蒲苇哼哼冷笑,“你们是自己过来乖乖配合呢,还是我先揍你们一顿,你们再配合?”
这还用说吗?
两位被吓坏的嫂嫂们,哆嗦着,慢慢地走了过来,主动将手给背在了身后。只是在绑道西家的时候,蒲苇瞄了瞄她的大肚子,就改为让她将双手放在前面,改成了前面绑手的状态,并且,还给她拉了一张凳子过来,让她坐。
道西家的觉得真是受宠若惊,不由自主地道:“谢谢啊。”
还差点要感激涕零了。
也不知道是被虐着虐着,也就虐习惯了,道西家的真的觉得,比照其他人,她这待遇,真的不错了。
最后她公公那个样子,她都不忍心看。
一开始还觉得公公被劈晕了,是好的。但她最后看着蒲苇只用一只手,就像是拖着一只死狗一样地轻轻松松就将公公给拖了过来,照旧将他双手背后给绑了起来,还端来一盆冰凉的水,当头就冲他泼过去。
啧!
那样子,她这小心肝哆嗦着,实在是不忍心去看。
陈爸爸迷迷糊糊醒了,感受到一头一脸的水,下意识就想骂,却听得“哐当”一声,脸盆被重重砸在地上发出的巨响,让他吓得没来得及骂。
等看清了眼前的画面,看到了那摔盆的人,再转头看到那像是粽子一样,一个个被绑住,且被绑成了一串的自家人,他立刻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觉得自己不如就这么一直晕死了过去。
他抖着嘴唇,气急败坏地问:“你想干什么?”
全家人上,都拿不下这个丫头,简直丢脸丢大了!
蒲苇发出不屑的冷哼,“应该是我来问,你们想干什么的吧?带头绑人的,不是你们?冲我阴阳怪气的,不是你们?”
她不急着要答案,转身又去拖了一张凳子,再捡起一根木棍和大脸盆,坐到了那一串粽子的面前。然后将脸盆搁在了自己的腿上,盆底朝天,一手抓着的棍子,则轻轻搭在了盆底上。
“我来问,你们来回答。若是你们的答案不能让我满意呢,我就把这棍子一敲。嘿,保准可以让整个村的人看到一出大戏!”
粽子们的脸,全都被吓得白了。
“你……你简直是岂有此理!”陈爸爸还逞能。
就听得“噹”地一声,棍子打在了脸盆上,传出让人心惊肉跳的响声。
不过,还不是特别响。敲的人,明显带着克制。
蒲苇阴沉地看着陈爸爸,“你可以继续往下说!”
妈呀!
谁还敢往下说!
连陈妈妈都怕自家老伴儿倔驴脾气发作,还要逞能,都赶紧先叫了一声——
“老头子!”
以示警告!
陈爸爸不得不萎!
他也是要脸的,更怕丢人!
否则,就不会在外面被人一嘲笑,就脑子发晕,想收拾起蒲苇。可他到底没掂量明白,想收拾人的,最后反倒是被人给收拾了。
蒲苇发问。
陈爸爸那点长辈的自尊心还是没放下,虽然萎了,但是把那嘴给闭得紧紧的,跟过了开水的蚌壳似的。蒲苇看在道南的份上,也没想过和这些人彻底来一场鱼死网破,所以也不盯着他,就让陈道西他们你一言、我一嘴地回答问题了。
等进一步确认了前因后果,结合上林小双的说辞,蒲苇冲着这伙人,就是一声“呸”!
“没用的东西,就会窝里横!冲着那些嘲笑你们的人,你们要是有一起上来绑我的劲儿,你们哪里还至于被人嘲笑?!谁敢笑,上去就一个大耳刮,都长着手呢,不会打人啊!
还有,人家笑,你们就恼,你们那脑子是白长的啊。这分明是村里人眼红咱们家赚了大钱,他们却赚不到,所以就用这种办法来生事,将咱们家搅乱。你们这些蠢货,人家一说,你们就上当。赚钱那么光荣的事,都被你们给当作耻辱,简直脑袋被驴给踢了。
哦,女人太能挣钱,就是爬在了男人头上,就显得家里的男人没种,就得被打压。那我听说,首都不少女干部一个月能挣四五十块呢,那全国广大农村的男的,是不是就得齐齐羞愧地上吊自杀,免得留在这世上丢人现眼!
哈哈,真是见了鬼了,谁他妈的规定女人就不能比男人强。男人这么能,有种就别从他们老娘的肚皮爬出来。借着女人的身体来到这个世上,还有脸鄙视女人。就该让这天下所有的老娘在男人一出生的时候,把他们全部都给掐死!”
陈家人,包括陈爸爸在内,齐齐静默,瞪大了眼,匪夷所思地看着蒲苇说着这一番初初听着好像是离经叛道,可再一品,却不得不让人臊红了脸的话。
蒲苇歇了一口气,又是骂,盯着陈爸爸骂。
“再有就是那5工分的事。人家说我只值5工分,就值5工分啊?你不服,你就干啊!
你回家冲我逞什么能?我告诉你,在家能得要死,在外面怂得一B的,那才是最大的怂货,让人打心眼里看不起!
你等着,这5工分的场子,明儿个我就给自己找回来。到时候,让你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在家里能、在外面更能!
还有——”
蒲苇这次将恶狠狠瞪视的对象又加了一个,那就是陈妈妈。
“以后谁敢再跟我说不许我吃饭,那我也就不管那人是不是长辈,说一回,我就揍一回。我打听过了,你们这10工分才值两三毛钱,也就是说,一天下来,最能干的人,也不过就赚两三毛钱。我给家里上交了三十多块,我就是躺着什么都不干,也能白吃白喝至少三个月。
谁再敢说我不劳动,不给我吃,我就往死里揍,揍死他!”
这煞气腾腾的话一出,面前那一串粽子,再一次齐齐白了脸。他们越发觉得,那绑着他们手的稻绳显得也太扎手了,感觉绑得根本就不是他们的手,而是他们的命啊。
娘咧!
这蒲家的大姑娘,怎么就这么能呢!
傻子突然就不傻了之后,怎么就这么横呢!
这根本就是要完蛋的节奏啊!
大家哆嗦着,耷拉着肩膀,越发一声都不敢吱。
陈道西想起之前蒲苇之前自信地放话,表示那个杨大卫如果不老实,她就把对方给整锅端了。他那会儿虽然觉得她挺能,但也觉得她挺能吹——还一锅端呢,随口就放大话。
可这会儿,他信了。
妈的,他真的信了!
这姑娘真是能啊!
能得他想哭。
你说,他为什么就是不信邪呢?作为家里第一个被她踹飞,也是唯一一个被她给揍过的人,他怎么就不长教训呢,怎么就蹚了今晚这一滩浑水呢?
他悔啊,他都要悔死了!
脸呐,被打得“啪啪啪”的,都已经被打落了,没脸了!
还是当着家里一众孩子的面。
简直尊严扫地!
他自己都觉得没眼看!
而这种酷刑,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呢?他不知道,也没敢问。其他人都在装鹌鹑,他哪能再不知死活,当这出头鸟。
眼瞅着,蒲苇招呼孩子们过来吃饭,然后小妹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了出来。那个大个人了,还真是装孩子装上瘾了,混在孩子们的队伍中,捧着碗在那吃饭,再用那贼兮兮的眼,时不时地偷偷瞄瞄他们。
他都恨不能找个洞,赶紧钻进去。
对于孩子们,他还可以安慰自己,因为是小孩嘛,不懂事,也不明白大人们被蒲苇这么一串地给绑着是什么意思,可小妹那么大的人,她哪里会不知道?
他以后还怎么在小妹面前摆二哥的谱?
不单单是陈道西这么想,就是那被绑的其他人,看着陈红竹,也是不自在极了。像陈爸爸和陈妈妈,就很是恶狠狠地瞪了自家女儿一眼,眼含警告。
陈红竹赶紧背过了身,不再偷瞄,可撇了撇嘴之后,她却是偷偷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