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那么爱看新闻最近都关注起你考研了,回去给他报个喜。”
难得听父亲说这么一长串话,亲和。
事实上周逸没有太大的把握,B大的生物工程分数线很高,每年只有两个录取名额。但至少在成绩出来之前,她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人一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
周逸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想起过他了,她回乡下陪了一段时间的爷爷奶奶又回了青城。那天她一个人站在青城汽车站,太阳照下来有些恍惚。
那是二〇一四年年末,她虚岁二十一。
看着车站这来来往往的人流攒动,周逸鬼使神差的跟了过去上了一辆公交车,终点站是青城大学。
她紧张,激动,也有些兴奋。
汽车到站已经是四十分钟后的事情了,周逸等车上人走完才慢慢往下走。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雪花,一片一片,冰冰的,凉凉的。
她站在站牌下,想走却一步也挪不动。
他们中间隔了一条大马路,刚好赶上红灯没有车流。他穿着黑色羽绒敞着拉链站在学校门口的大路灯下,嘴里还叼着烟,整个人懒懒散散不太修边幅。
有多久没见了,好像昨天才分开。
她不敢走过去,也不敢让他看见她。那个女孩子从后面偷偷溜上去拍了下他的肩膀,他咬着烟回头像是笑了一下。
他们一起走了。
魏来跟在他身边蹦蹦跳跳歪头嘻嘻笑,他一手抄兜一手自然垂着。他们要过马路了,有人骑着车从他们边上擦肩,魏来拉着他的袖子给他挡了一下。
他抽回手去拿烟,眼神随意一抬看了过来,片刻又淡淡移开,偏头对魏来说了什么,魏来笑着打了下他的胳膊。
那时候周逸已经坐进了出租车里。
她收回目光,说师傅开车吧。师傅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好像很喜欢听九十年代的歌。电台里正唱着“玩火的孩子烫伤了手,让我紧握你的小拳头”,调子缓慢低沉,温柔伤感,是郑智化特有的那把嗓子。
那年二月,成绩出来了。
原以为这个分数可以轻轻松松进B大复试,奈何那一年B大复试线提高了整整二十三分,周逸落榜只有走调剂。
客厅里周北岷抽着烟说:“咱青城大学报的上吗?”
B大和青城大学都属于A类地区,调剂只能走B类,距离青城又远又偏,周北岷和陈洁那些日子一直都没睡好给她操心。
调剂风险大,那些学校周逸不愿意去。
她对周北岷说我再考一次吧,周北岷却犹豫了下,说:“你自己想好,再来一年风险也大,女孩子也没必要这样,现在进研究所我打个招呼就行,除了本科工资低点晋升慢点其他也没啥。”
陈洁跟着道:“你自己好好想想。”
“我看你建成叔的女儿都直接找工作了,在学校参加的招聘会去了上海。”周北岷说,“对了你第二学位拿到了吗?”
“还有一门我没考。”她没心思再去看那些了,也腾不出时间一心二用,“有效期八年呢后面再说吧。”
周北岷点点头:“也行你自己掂量着看。”
周逸说我想好了再来一年,第一年有基础有经验第二年没问题。她说的这么果断,周北岷想了下便同意了。
四月她回了学校准备毕业论文。
她们宿舍除了她二战,陈迦南考了研究生,其他的都出去找工作了。赵莹她们隔几天被老师因为论文的事情往学校叫,不禁抱怨说:“学校让我们签就业协议提高他们的就业率,现在却天天拿论文说事儿让我们回来,哪个单位受得了你天天请假,还没毕业可能就被辞掉了好吧。”
陈迦南闲闲的笑笑,拉着周逸出去聊。
她们走在学校的足球场,陈迦南问她有什么打算,她说再来。陈迦南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说:“再来还是考生物?”
“嗯。”她深深呼吸了一下,“毕竟有经验。”
“有经验个毛。”陈迦南忍不住骂她,“你复习这么用功都没考上没想过为什么吗因为你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个。”
周逸笑了下,调侃道:“其实我真挺羡慕你的,九月才开始看的书就这么考上了,现在还成了柏知远的弟子,真好啊。”
“可能走了狗屎运吧。”
周逸瞥了陈迦南一眼:“别嘚瑟行吗我都这样了。”
“你那是活该。”陈迦南“嘁”了一声白她一眼,说,“说好的和你爸妈谈谈结果呢?”
周逸抬眼看着足球场里的少年,又收回目光。
“要不二战换了吧?”陈迦南提议,“和他们好好说说。”
周逸沉默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
“我爸给我操心挺多的。”她慢慢说,“今年生意不好亏了很多……不好再说这事儿。”
周北岷回家从来都不说厂子的事儿,一进家门现在也常笑了。周逸记得有一年问陈洁这么多年怎么都不见你和我爸吵过架,陈洁笑道谁说没吵过,躲着吵哪能让你知道。
他们是真正爱她的,周逸都懂。
或许是把她保护的太好,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真正的苦,从小心思细腻又脆弱,渴望他们的支持和认可。
她认真敏感,记得每件小事。
二〇一四年六月毕业答辩结束,周逸收拾了铺盖寄回了家。那年七月初她跑去青城大学附近租了房子二战考研,每天去学校自习室待到深夜才回去。
一个人久了渐渐习惯孤独。
有时候半夜醒来睡不着打开电脑想敲点字,那是每天她活的最真实最自由的时候。整个世界都静悄悄的,万物都睡着了真好她还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