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傲站起来,躬身应了一声,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到了正德门,正德门的城楼已经修葺一新,这城楼分为三层,一层是一些王公大臣,二层则是皇子、帝姬,最上一层,则是两后、赵佶和嫔妃;这事儿是沈傲提出来的,沈傲当然得陪在皇帝身边讲解。
太后对这些事也不懂,先是叫沈傲到一旁来,问这里头的规矩,沈傲在旁解释:“礼部那边定下来的规矩是这样的,先是放礼花,而后是陛下当着城楼下的百姓下诏,此后才是重头戏,由武备学堂的校尉接受陛下校阅。”
“校阅?这好好的年三十,见了刀光剑影的,终归有些不妥吧。”太后显得有点儿不悦。
坐在一旁的太皇太后突然冷漠地道:“我大宋靠的就是刀光剑影和士大夫坐的江山,此时校阅,正是陛下重视武备的举措,好得很呢。”
太后不理会太皇太后,只向沈傲问道:“是这样吗?”
沈傲道:“这是没错,如今虽是天下太平,所谓君子以除戎器,戒不虞。夫兵不可玩,玩则无威;兵不可废,废则召寇。昔吴王夫差好战而亡,徐偃王无武亦灭。故明王之制国也,上不玩兵,下不废武。我大宋不为黎明生计,自不能轻启战端,却也不能忘战,忘战必危。”
太后抿嘴笑了笑,道:“就你说什么都有道理的。好,哀家倒要看看那个武备学堂能校阅出个什么来。”
赵佶从城楼处出现,护城河外熙熙攘攘看不到尽头的百姓瞬时爆发出一阵阵颂扬声,这样的场景,让赵佶将方才的重重心事一下子抛诸脑后,竟是忍不住朝人群招了招手。如今这里已点上了无数的孔明灯,悬浮在半空中,亮如白昼,过不多时,烟花四起,随着一阵阵轰鸣,七彩缤纷的烟火激射进半空,绚丽无比。
这是大宋有史以来第一次庆典,虽然许多规矩尚未成熟,却也有模有样,好在汴京本就人多,有了赶庙会的经验,这一场盛大的庆典还不致出差错,四处都有禁军维护次序,不怕出现践踏、混乱。
赵佶俯瞰着楼下的芸芸众生,突然生出一股豪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原来并不只是一句空话,看到那些热情洋溢的却又有些模糊的脸,那人头攒动之处四处的颂扬,赵佶扶着墙跺,目视远方,眼眸之中,变得镇定异常。
沈傲在一旁看了赵佶一眼,突然发觉,眼前的这个皇帝有点儿陌生,怎么说呢,好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在从前,赵佶更像是个诗人或者画家,浑身上下虽有贵气流露,可是骨子里却有一种诗情画意的书卷气。
只是现在……现在的赵佶沉稳笃定,大有一副天下掌握的豪迈。
冷风朔朔,站在这风口上,面庞被冷风吹刮,一旁的杨戬在侧小心地提醒道:“陛下,这里冷,不如进里头歇一歇。”
赵佶回眸,眼眸中镇定自若地道:“朕就站在这里,来,宣读旨意吧。沈傲,你站到朕的身边来。”
沈傲站在赵佶的身边,心思却和赵佶不同,高处不胜寒,这是他最直观的体会。
赵佶手指城楼之下:“沈爱卿,你看到了吗?”
“微臣看到了。”
“你是怎么想的?”
“微臣想到的是庶人之怒,伏尸二人,血溅五步,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万民的生死荣辱维系陛下一身。”
赵佶呵呵一笑,道:“没有错,原来朕还担着这么大的干系,从前为何就不知道呢?”
正是这时,鸣金响起,随即一个大红礼服的太监扯高了嗓子,拿着一份圣旨站出来,朗声道:“制曰:……”
圣旨一下,人群纷纷跪下,这圣旨到底念的是什么,谁也听不清,早被风儿吹散,等到圣旨念毕,仍旧是山呼万岁之声。数十万人的声音交响一片,虽有凌乱,却仍是气势如虹。
接下来,便是武备学堂出场了,沈傲和赵佶扶着墙跺,都略带激动和不安,重轴戏在这里,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
远处传出隆隆炮响,这是校阅的信号,随即鼓声轰鸣起来,仿佛连大地都不禁颤抖,城楼上,巨大的鼓声伴随颤音越加急促,连着沈傲的心跳也不禁随之跳跃起来。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在鼓声之中,一双双眼睛一动不动的望向御道的尽头,尽头是一片黑暗,黑暗之中,却又仿佛有一股力量在蠢蠢欲动,他们……就要来了!